徐钧最初不明白宋言若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恼了,但见她脸颊红润如桃花,平时灵动的眼神恍惚地飘来飘去,知道她是喝多了。
看到惯常张扬的九公主这副样子,徐钧的心不觉间柔软了一片,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又吓了自己一跳,接着叹口气,接过小箭,手腕一抖轻巧投出。
那小箭尾部有红色的翎羽,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精准无误地落入花瓶中,哒的一声。
这下扶桑不干了:“刚才芍药让三公子帮忙三公子不肯,现在却帮宋公子。哼!分明就是偏心。”
唐晋挑眉:“我也是头一回知道,三公子不是一向帮理不帮亲嘛!”
张琛道:“今天很有些奇怪,不如在下陪扶桑姑娘去花园走走,透透气?”
扶桑生了宋言若和徐钧的气,见张琛主动邀请,便痛快地答应了:“今天要下雪呢,咱们出去看雪吧。”
“好啊!可是今春的第一场雪呢,定然是个好兆头!”张琛回头冲徐钧眨眨眼——大哥,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们一走,室内剩下徐钧、宋言若、唐晋、孟延,还有一群醉得不省人事的花朝阁姑娘。
孟延是唐晋的发小,不算外人,至于离醉倒还差一点点的九公主,徐钧觉得办案也没必要避讳她,于是在合欢背上拍了一张符,直接开问。
合欢姑娘原本趴在几案上,徐钧给她贴上符纸后猛地直起身来,惺忪的醉眼眨呀眨,没有聚焦。
唐晋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合欢毫无反应,好像没有看到一样。
徐钧声线平直:“姓名?”
合欢卡巴了两下眼睛,仿佛在说梦话:“溪悦。”
“原身为何?”
“山合欢。”
徐钧掏出之前那个并蒂合欢玉牌:“这是你的东西吗?”
溪悦失神的双眼聚焦了会儿,用力地看清那张玉牌,茫然摇头道:“……不是。”
“啥?!”唐晋忍不住在旁边喊出声,难以置信地与孟延对视一眼,花朝阁姑娘的信物分明是这样的啊,孟延那里就有一块嘛!
这时,溪悦费劲地拧着眉头,仿佛是在努力思考,卡了片刻后语调机械地说道:“——是我姐姐的。”
唐晋和孟延同时摊手。
唐晋:“姑娘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好吧?心情大起大落很容易伤身体的!”
徐钧上半身向前倾了一寸,声音低沉磁性:“你姐姐也在花朝阁?”
溪悦的思路可能是捋顺了,这次回答不再卡顿,甚至还学会了主动交代:“是的,她是一棵香合欢。”
徐钧:“那你知道她把信物送给过谁吗?”
溪悦:“我知道的。她的信物只送给过薛睿诚。此人是个书生,他救过我们的命,是姐姐此生挚爱。后来中了进士,然后去北地做巡按御史了,并不在京中。”
唐晋与孟延悄悄交换眼色:“可以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
而此刻,徐钧默然思索:大兴朝的巡按御史相当于朝廷安插在地方的眼线,薛睿诚是北地的巡按御史,监督地方政府的财政、军事、政绩等各个方面,定期向御史台汇报。
会不会是薛睿诚发现了北地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又不能直接写信禀明,所以才想到寄信物回邺京这个方法?
唐晋捏着下巴,啧了一声:“那么问题来了,薛睿诚,为什么会寄小情人的信物给自己的上司呢?”
孟延也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热情地贡献出自己的智慧:“一定是北地真正的现状无法通过正常书呈禀明御史台,只能曲折迂回地告诉长官——”
答案呼之欲出,徐钧沉声道:“——欲知真相,去问花朝阁的合欢。”
唐晋一拍大腿:“难道薛睿诚被北地控制了?”
孟延神情严肃:“所以只能想尽办法向朝廷传递消息。”
徐钧斩钉截铁:“写给朝廷的书呈肯定会被一一查看,相反,寄给青楼女子的物件却不至于被盯得太紧。”
所以,薛睿诚将重要的消息通过某种方式传递给了合欢,然后只寄给方政一枚花朝阁的玉牌,希望在京中为官的上司能够读懂其中的深意。
唐晋拊掌:“好一个智慧的薛巡按!”
徐钧看二傻子似地瞅他一眼,回头继续问合欢妖溪悦:“薛睿诚最近和你姐姐还有联系吗?”
溪悦被搁置了一阵子,再被问话时有些断片,半晌才续上:“……薛睿诚?薛睿诚对我姐姐是真心的,他去北地后经常给姐姐来信,也会寄一些当地特产之类的,姐姐还经常与我们分享呢!”
唐晋插话:“他去北地多长时间了?”
溪悦又开始思考:“……算起来已经一年有余了。姐姐很想念恩人,常常在我耳边念叨他。”
刚说完这句,外面的木地板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徐钧迅速将合欢妖背后的答话符揭了,那合欢妖一翻眼皮,复又软软趴回桌上。
唐晋瞬间如戏精附体:“啊,那个,孟兄,离本届科举考试还有两个月,你准备得如何了?小弟提前祝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孟延不遑多让:“见笑见笑,随便考考,让父亲安心罢了。唐弟家中布庄的生意最近如何?为兄还要祝你家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徐钧翻了个和溪悦一模一样的白眼,这时敲门声响起,老鸨刮了腻子似的大饼脸出现在门口:“各位公子,酒喝得如何呀?给你们送来花朝阁特制的醒酒汤,醒了酒也好方便办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