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地上落下厚厚的桐树叶子。她看着爸妈虚掩的门，她光着身子蹲下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大声的嚎哭，好想爸妈把她拉进家里的场景。

媚儿经常想这是不是在做梦，但是她又感觉不像是在做梦，感觉很真实。

等她长大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她问爸爸：“是不是我5岁的时候送给四妈的时候，我在门口光着身子在哭。四妈在门里面骂我，然后天很冷，院子有一棵很高大的梧桐树我蹲在地上哭。四妈不给我开门，你们也不给我开门？”

爸爸静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是，你四妈一打你，你就尿裤子，因为你尿裤子，你四妈就打得更狠，把你光屁股赶到门外边让你冻着，说是让你让长点记性。”

媚儿听到这，已经泪流满面，难怪都嫌弃她。四爸四妈，自己的父母，姐姐妹妹。

媚儿听到爸爸说这些，已经哭得不能自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悲哀地说：“你们真狠心，我冻死了，你们都开心了是不是？”

爸爸缓缓地说：“你在外面哭，你妈在里面哭，我几次想出去拉你回家，你妈哭着挡着不让我出去，说已经送给人了，当初说好，不能把你要回来，还收了你四爸一百元。你妈说：“不管咋样，你四爸家过得都比咱家好，起码吃得好，穿得好。”

媚儿哭着说：“你们一百块钱就把我卖了，爸爸嗫嚅地说：“谁让我没本事，你爷分家的时候，啥也没给我分，身无片瓦，嫌你妈生的都是女娃。”媚儿说：“那四妈还没生孩子呢，为什么爷爷给他们分，不给你分？”

爸爸眼神里闪过一丝悲凉：“从小你爷爷最喜欢的就是你四爸，跟二伯，最不喜欢的就是我。再加上你四妈强势厉害，你爷爷也害怕你四妈，就是可怜了你妈跟我。

就我们住的房子还是你爷原来的放杂物的毡房，还是你爷爷死了，我们才住进去。说着爸爸的眼睛也湿润了。

媚儿记得，四爸跟自己家虽然是对门，四爸家是瓦房，而自己家是毛毡低矮的石棉瓦房子。

“当初你四妈就是因为想要她弟媳妇给她生的孩子，不想要你，所以才经常打你。后来你四爸看你四妈也不管你，就把你带走，把你带到了河北唐山。你在唐山跟你四爸生活了四个月。”爸爸给媚儿说。

“那会多亏你四爸送你回来，才躲过了那一场唐山大地震，你四爸刚把你送回来第三天，唐山就发生大地震，有时想起来还很后怕。小时候你经常发烧，你四爸要工作，照顾不了你，才把你送回来。你四爸还经常说：“多亏送你回来，才捡回一条命！”

四妈把她大冬天关到房子外面，她记得不是太清楚。她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在唐山的时候，不知道是问四爸要买东西还是要干什么，四爸不给她买，她一路哭着，四爸把她一路拖回来，还把她关到房子门外。

她只记得房间门口有七八个台阶，她就在台阶下边墙的拐角哭泣，天已经很黑了，墙的拐角外有一大片像似竹林，竹林被风吹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天空黑的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她好像能看见竹林里边好像有发着绿光，睁着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的鬼。她吓得不敢往竹林看，她哭得更凄厉，用手抱着膝盖跟头，蜷缩成一团，坐在墙角。

四爸还是不给她开门。不知道过了多久，哭着哭着可能睡着了，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去的，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这件事她记得特别清楚，甚至过了几十年，她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从那天以后，她每天晚上睡觉，都把头紧紧裹在被子里，全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害怕头晾出被子，就能看见发着绿光，睁着铜铃大眼睛的鬼。她只要天黑看见黑乎乎的窗外，就好像看见那发着绿光的大眼睛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