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借不了。”
明明知道说出这句话会发生什么,郁威还是轻声地说了出来。
仅仅几个瞬间,他就看见了好友脸上闪过了好几种情绪,暴怒、失望、绝望、阴沉、冷漠。
“郁威,我看错你了,我曾经一直把你当朋友。”王小阳冰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将他看得愈来愈心虚,最后只能深深地埋着头。
“既然你见死不救,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看透了你这个人,真是虚伪至极令我作呕。以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再不相见,如有违背,犹如此布。”
王小阳把他赶出了家,拿来一把生锈的剪刀当着他的面割袍断绝他们之间数年的情谊。
郁威攥着衣服碎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嗓子眼,他走在昔日熟悉的漫长青路上,暖色的夕阳将唯一的余温披在他冰冷的手脚。
可这路越走越远,光线越来越暗淡,他在寒风中斜影摇摆,直到他再也看不清前方的尽头,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
他受凉得了风寒,这一病,就是漫漫无尽的数日。
每天日出东方,当柔和的阳光洒在他的被褥上,他的神情就变得恍惚不已。
他心里不受控制地数着,昨天、今天、明天、后天,在他躺在床上无所作为的日子里的某一天,小阳的母亲或许已经病逝了。
而他还活着。
郁威满负罪恶地活着,病一天天好了,他的心却一天天凉了。
因为他再也没有听到关于王小阳的任何消息。
“王小阳人间蒸发了?”
小师妹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直接打断了郁威的话。
几名少年心脏跟着紧紧揪在一起,都非常关心王小阳的下落,便没有数落小师妹的插话。
郁威苦笑了一声:“人间蒸发?那时候对于我来说,算是吧。”
“那你还有他的消息吗?跟你使用禁术又有什么关联呢?”
“你后面没有去找王家看一看?他们家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他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却没注意到郁威的脸色愈发苍白。
“那时候我为了逃避他的责怪和埋怨,根本不敢去打听他的消息。因为我一直觉得,他还没有消气,不,他怎么会消气呢,我对他的母亲见死不救,我甚至一丁点的弥补都没有做,而让他们家支离破碎的恰恰就是我的父母,他怎么可能不恨我?”
“一年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其实我也知道,他的母亲肯定活不成了。因为我爹的打压,周边没人敢向他们家伸出援手,只要有人敢借给他们钱,必然是要被我父亲在生意上挤兑的,大家的日子必然都不好过。”
“就这样过了几年,我奶奶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枯竭寿元将尽,于是她在我生辰那天将我叫到她身边……”
张莲拉着郁威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拍着,苍白的嘴唇微微噙动,目光平静地交代着身后事。
郁威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一嗒一嗒地掉在鲜红的被子上。
奶奶在爷爷去世之后变得更加和蔼,对他宠爱有加,他对奶奶也变得十分依赖,面对即将的阴阳两隔,他根本控制不住内心涌现的恐惧。自王小阳那事过后,他跟父母的关系逐渐疏远,而郁家慈祥的张莲,则成了他心中唯一的依靠。
张莲看着木栏窗,虚弱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口外蹦。她身体佝偻地说,我很想念你的祖父,但我大概找不到他了。
郁威趴在她的腿边抽泣。
张莲忽而将目光转回到郁威的脸上,看着孙子泪眼模糊的脸,干裂的唇角抿出一个笑容,和蔼地说:“你父亲是个孝子,一定会为我打造最好的棺木,但你跟他说我不需要那个东西。让他把我埋在咱郁府后头的阴木下,同你祖父合葬。”
时隔多年郁威终于得知自己祖父的下落,一瞬间还有些没回过神。
“奶奶,你既然知道爷爷在那,为什么说自己找不到他了?”
张莲抚过他的头:“他一定还为了当年的事情埋怨我,冷落了他这么多年,他一定气不过躲起来了。祖母要交代你的事情,就是这一件,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奶奶你要我做什么?”
“待我下葬后的第七日将阴木烧了,砌在树后的那一面墙上。二十九天后,我就能看见你祖父去找他好好赔不是了。”
郁威忍痛满口答应,旋即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张莲,王小阳的下落。
张莲神情一瞬间流露出不自然,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你爹娘就不该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