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酌强势又饱和的信息素,让头一次接受标记的江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自然转醒。
但从休眠状态回来,最先恢复的不是视觉,而是嗅觉。
不算浓烈,却沁人无比的酒香,比身下的床垫和身上的被子都要令人安稳柔软,他能感受到另一半毫无保留给予的交融与牵绊。
江佑睁开眼,看见病房里空无一人,但心里也不空荡。
他偏头,在枕旁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一张纸条。
——安心休息,假已请好,我去纪检处处理舒鸢的事情,晚饭之前回来
舒鸢的事情…
是,这事儿还没定论呢。
江佑起身下床,迅速整理好自己,也出了门。
——砰砰砰
——砰砰砰
宋念提着饭菜在门外敲了足足有三分钟都没等到里面的人主动开门。
“直接进去”,温绒从不远处的医务室里出来了,皱着眉,“别是出什么事了。”
“标个记能有什么事儿…”
宋念小声嘟囔了句,拧开把手,推门而入。
里面没人。
他冲走过来的温绒摇了摇头,“走了。”
“走了?”,温绒想了想,“去找晏酌了吧。”
“嗯,应该是”,宋念叹了口气,“还真是难分难舍啊。”
“坏了!”
温绒两手一拍,突然道,“他没来找我们拿阻隔剂啊!”
宋念:“…”
“额嗯…”,宋念摸着鼻子尴尬道,“其实也没多大事儿,依附在oga身上的alpha信息素不会引起□□,顶多…”
温绒撇撇嘴,脸微微红了。
——
江佑沿着主路边往纪委处走,边给晏酌打电话。
但接连着三个,等到自动挂断了,都没人接。
这人这个不接电话的臭毛病,看来必须得想个办法给他除了才行,江佑心想。
此时他刚好走到楼下,想来一时半会儿是打不通,便收了手机,专心走路。
也就是等到这时候,他才分出些注意力给周围的事物,然后,发现有一大群人虽然离得远远的,但确实,是围着他的。
江佑蹙眉,扫了他们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错误,他觉得那群人的状态,不像是来找茬的,倒像是在观摩什么奇珍异景似的,激动又不解,互相兴奋地耳语个不停。
这都是什么毛病,校园app是已经容不下他们了吗?现在都流行实景实地的聚成团八卦了?
被迫挂出展览的感觉不是很美妙,江佑单手插兜,迈腿往楼上走,气势汹汹,围观人员隔着五米就开始给他让道,一整个卑微的架势。
真是想不通他们在干什么。
纪委处就在二楼边上的办公室,几步就到了,江佑没再多想,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请进。”
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就两个办公位,一眼扫过去很是明了——晏酌不在这儿。
“江佑吧?”
靠近门口处的一个女老师笑着问了句。
“是”,江佑礼貌道,“老师,我是来找晏酌的,他说在这里帮我处理研究所的事情。”
“是的”,女老师温和道,“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你是受害者,学校清楚的,这件事那个女孩子是全责,你不用担心,哦对,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江佑问,“老师,那您知道晏酌去哪里了吗?”
“那个女孩子的家属来了,这件事除了学校要追责,其实更重要的是需要获得你本人和家属的谅解,学校会根据这些对她的惩罚进行适当的加重与减轻,所以晏酌正跟对方的家属交涉呢,就在旁边的小办公室,你去看看?”
江佑点头,“谢谢您。”
“不客气。”
江佑退了出来,扫了眼旁边办公室只开了一半的门,走了过去。
人未见,倒先听到了些声音。
“晏酌,她是我妹妹,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吗?”
江佑脚步顿住,侧身靠在了门口的墙上。
这个男声很陌生,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听这话的意思,晏酌认识。
关系好像,还挺好?
“不能,学长,别说她是你妹妹了,就算是我亲妹,我也绝对不会放任轻饶。”
江佑微愣,抬手扶住一旁墙壁。
晏酌的声音不难听出是在极力压抑愤怒和后怕,甚至,好像还带着些失望。
“你也是分化过的人,你应该知道最终分化的时候人是有多脆弱多危险,容不得一丁点儿的马虎和干扰!可舒鸢做了什么!自研催化剂!她这是想要江佑的命!你清不清楚?!”
“没那么严重晏酌!她…她也没想到江佑会分化成oga啊!她只是想…”
“我不管她想什么!”,晏酌吼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反正江佑都平安无事逢凶化吉了,就不要再咄咄逼人抓着不放?!可我明确告诉你,没有这么好的事情!江佑在我这儿,无上珍贵,别说是故意害他未遂,就算仅仅是让他心里不舒服,只要脑子里有些不好的念头,一旦让我发现了,我都会让其付出相应的代价,绝不轻饶。”
江佑屏息,微微凑过去,看见了室内一角。
晏酌眸子猩红,表情阴翳,把属于顶级alpha骨子里的暴虐,毫不掩饰的展露了出来。
对面有些清瘦的alpha,已经双手扶着桌子,直不起身来了。
“晏酌…你…你怎么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说话。”
“学长,我也快不认识你了”,晏酌冷声道,“你明知道是她做错了事情,还替她求情讨饶躲避惩罚?为什么?你明明一向是讲理不讲情的。”
“呵”,清瘦的alpha自嘲地笑了声,一手捂着心口,“是,我讲理,我讲理讲到告白被你拒绝,都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的离开,就怕给你造成困扰,就怕自己会生出是非…但晏酌,如此这样的我又得到什么了呢?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每天隔着屏幕看你跟江佑恩恩爱爱,然后整夜整夜的失眠,快把自己折腾进精神病院吗?哈哈…我这么煎熬,这么难受,但你估计这几个月,都没想起过我吧?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爱慕者,最多再加上个,懂事理智的标签,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因为窗户纸已经被我捅破了,从此,只能越来越远。早知道是这样…晏酌,我当初真应该大闹一场,耍尽心机,好歹,能让你这辈子都印象深刻,无法忘怀。”
“你…”
晏酌攥拳摇了摇头,没说话。
江佑听到这儿,也差不多听明白了,于是迅速把晏酌的圈子检索了一遍,将那个alpha跟一个名字匹配上——舒桨。
“学长的要求,可真是低。”
屋里的两个人闻声看过来,江佑阔步走了进去,冲晏酌安抚地笑了下,然后转眼看着神情有些意外的人。
“听你的意思,你是宁愿让晏酌彻底厌烦你,甚至恨你,都要延长自己在他那儿的退场时间,加重所谓的存在痕迹吗?”
江佑问完轻笑了声,然后又立即严肃起来,也没给他留回答的间隙。
“学长是个聪明人,但为什么就是想不开?晏酌的脾性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他说不喜欢,那就是不会喜欢,你再怎么折腾都没用,所以为什么要做徒劳无功损人不利己的挣扎?潇洒走开,放下执念,以后再遇见了,还能坐在一起吃顿饭,喝杯酒,回忆过往,不好么?”
舒桨被他轻描淡写,但却分量十足的话砸得坐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承认,后面那种结果,是最好的。
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晏酌,又或者是,对他们俩。
“道理人人都懂,但有时候人就是不死心,某些事情总得试过,甚至走到绝路才愿意回头”,舒桨兀自摇了摇头,但仍是豁然了一部分,他抬眼盯着江佑问,“我和晏酌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江佑不否认,坦然道:“偷听了一部分,但之前的内容大概也能猜到。”
“呵”,舒桨仍旧盯着他,似乎是想从他无懈可击的表情里,抓出些什么漏洞出来。
“那我想请问,你对突然多了个情敌,有什么看法?”
江佑没接他的挑衅,而是回头看了眼当事人。
可当事人耸了耸肩,仿佛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似的一脸坦然,甚至好整以暇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一副看戏模样。
江佑气笑了。
他回眼,淡淡道,“情敌?呵,我认为,晏酌喜欢的,才配得上这两个字,所以算起来,我的情敌,好像从来都只有过去每一天的自己而已。”
晏酌闻言轻咳了一声,忍不住给他鼓了下掌,竖了个大拇指。
舒桨神色一僵,但到底是要面子的,又迅速把情绪按压下来,转移话题。
“既然你来了,我就跟晏酌说不着了,我今天来,是替舒鸢争取你的原谅。她一直是生病的状态,这你应该也知道,我希望你能念着这一点,不要再怪罪她,让学校给她加重惩罚。”
江佑不动声色地搓着指尖,轻飘飘道,“学长说笑了,我可没那个本事干扰学校的决定。”
舒桨蹙眉,“那你是不肯放过这件事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体谅…”
“换位思考?”,江佑打断他,眼睛一斜,凌厉的目光如有实质一样,扼住了舒桨的喉咙。
“抱歉,我这个人,一向是不怎么高尚,也没什么格局的,我的规则是,敢做就要能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该偿还的,就一样都不能落。”
舒桨捏着拳头,愤恨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像在看从地下走上来的黑白无常一样,觉得恐惧又陌生。
“你们,还真是般配!”
他咬牙低吼了句,起身冲出了门。
办公室内变得安静无两,江佑在晏酌对面的桌子上寻了一角坐下,抬脚轻踢了下这人的小腿。
“喂,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情敌?”
好歹人家都找上门来,□□裸的出言挑衅了。
当着外人的面他能巧舌如簧,自然也是真的信晏酌的,但这人毫不在意的反应,也着实有些过分了。
这到底是不在意舒桨,还是不在意自己,有待定论。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学长?”
晏酌脸上带着笑,边问边滑着椅子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