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不说话了，背着背篓就去蚕房加桑叶。

后日便是村子里交丝绢税的日子，但他们家的蚕房只有他和母亲二人在操劳。今年的蚕养得晚，这两天才赶着结茧，可缺不了这最后一批桑叶。

背着吴盟，吴王氏一个人嘀嘀咕咕了好些骂人的话。吴敏听到了，当个屁放了。

等麻利收拾完蚕房，吴敏这才发觉不对劲。

“娘？”

他在入夜后黑沉沉的后院没看到母亲的身影，拐个弯，瞥见厨房里晃动着橘黄的光，还传来不大的呜咽声。

“娘！”

吴敏立马反应过来。

吴盟那个畜生！

半大小子的拳头擂在木门上，几乎要把门砸塌了。

屋内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响动。

没一会儿，就见吴敏臭着脸，一手拴着裤腰带，从里面跨了出来。他直接给了吴敏的心窝子一脚。

踢完，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吴敏忍着痛，赶紧跑进去看岳湘的情况。

岳湘木木地歪在地上，嘴里还塞着臭抹布，眼珠子间或一轮。

吴敏替她去除抹布，丢在一边，抱着她，痛哭起来。

“娘，我门去找里长！请他主持公道！”

少年紧紧抱着她，身上还带着草屑和外面的寒气，单薄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岳湘自从新婚不久后流过一次产，就再没有过生育，因此一直将吴敏视作自己的亲生孩子。见他这样，心中升起无尽的怜爱来。

岳湘死盯着高高的房梁。

她刚刚还在想吊多久能吊死。可这会儿自己的儿子哭得涕泗横流，她忽然又舍不得死了。

自己死了，他可怎么办呢？

半大的孩子，又不是那人亲生的，会被赶出去也说不一定。

“里长不会管的……娘是私奔来的，娘家又远在淇水的另一岸，没人能为咱娘俩撑腰。”

她还有后半句没说：按照吴盟那好面子的性子，要是将他打骂妻儿、好吃懒做的事情捅到大家面前，让他被村人看低，她们娘俩只会被修理得更狠。

岳湘原本因自缢的勇气而泛起希望的眼睛又灰败了下去。

她还是得苟活下去。

吴盟溜出家门，先是去打了半壶酒，躲在草丛里闷头喝着。

他越想越烦躁，今天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帘布后面那小娘子的娇脸又在撩拨他的心弦，拱起他身上还没完全发散出去的火气。

天色漆黑，星斗闪耀。

因为舍不得照亮的油钱，农人们大都睡得早。村间的小路上只剩下吴盟一个人，他不用担心别人看见他带着醉态出来幽会。

吴盟摸到秦大牛家附近，趴在草丛里学了三声“布谷”，又学了三声“啾啾”，最后又是三声“布谷”。如此重复三遍后，他瞧见秦家后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钻出个模糊的人影来。

那是秦大牛从山里娶来的女人——秦冯氏，性子泼辣放浪，好探听别人的阴私。

真正憨厚老实的秦大牛可不知道，自己刚娶的女人在成亲前就进了自己的嘴里。为此，吴盟很是自豪。

他们约定，每次三段鸟叫为信号，到小山后面的破庙里一聚。

朦胧的夜色中，破败的佛像冷眼瞧着一对男女。

冷风吹进来，秦冯氏揪住一件外衫盖住自己，抬了腿又靠到身旁热气腾腾的吴盟身上。她用那一双肉手捣了吴盟一下，嗔怪道：“死相，这么急做什么！他明早才走呢，后面还有好几天呢……”

吴盟握住她的手，餍足地揉捏着，声音沙哑而慵懒。

“你还不是来了？”

秦冯氏听闻轻哼了一声，又戳他，没好气道：“是，我是好吃，你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偏要装得正人君子模样。到时候事情败露，不过是我被人沉塘，你照样跟黄脸婆过日子罢了！”

秦冯氏气得背过身去。吴盟知道厉害了，心想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便出了三分真心，低声下气地哄着。

两人又闹了一阵，见她气消了，吴盟便说起自己在路上见到的那马车带进来个小娘子的事情。

秦冯氏果然知道。她带着一身汗腻，舒舒服服地窝在吴盟的怀里。

“村东头那百亩良田前阵子卖给了别人，留了个管家来打理。我听那管家说，要来个主人家的小娘子接手。你见着的那个想来就是了。”

“正头娘子？”

吴盟问，却被秦冯氏“哼”了一声。

“哪家富贵人家的正头娘子仆从也没一个，还窝咱这穷乡僻壤来了？罗管家说是郑家的远房亲戚，投奔来的，这才安置到咱们这……”

吴盟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阿嚏……”

明亮的内室中，原本认真听着管家汇报的芸娘突然打了个喷嚏。

“夫人可是受凉了？”

管家立即表示关心，赶紧招来一旁候着的仆从去换杯热茶来。黄芸抿了一口热茶，身上暖了不少。

这里是郑家在村里安置的库房，平时由管家罗叔打理。马车直接将母女二人送到了这，由罗叔负责接待。

程浪在下车见到老迈的罗叔时，脑内的机械女声又响了起来：

“罗玉，郑家在桑榆村的管家，为人忠诚老实……”

系统似乎会在接触目标人物后开启“人物介绍”功能，例如当时在警示完程浪海王出现后，系统就马上开始了对海王的人物简介。

“吴盟，‘氓之蚩蚩’任务的海王，桑榆村农夫，表面憨厚老实，实则好吃懒做，偷人家暴，弱点是‘好面子’……”

程浪捏紧拳头记住了这一切，最后看了一眼吴盟的国字脸，便叫芸娘放下了车上的帘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