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能不恨?
她年幼的时候,迷信神婆的父亲在大师的指引下去了一个荒楼作法,想要保佑体弱多病的两个孩子健康成长,结果和母亲双双被埋在了楼里,当场死亡。那鬼机灵的大师倒是颠颠地逃了出来!
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子,就因为这件事分崩离析。
家里遗留下来的产业也引来了虎视眈眈的亲戚们。要不是姐姐程枫力排众议,废寝忘食地支撑着公司度过了难关,她现在还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挣扎求生。
姐姐不能死。
黄芸跟岳湘也都不能死。
小半辈子都在凄风苦雨里浸泡着,余生必定要享尽人世清欢才能够本。
不然,她怎么能甘心?
“敏哥,娘,背着湘姨,我们走!”
吴敏立即背起湘娘,大步走了出去,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
程浪拉着黄芸,紧随其后。
出了大门,程浪就先往前跑去。
她还看得到不远处有灯火摇曳,想必是郑家的马车还没有走远。果不其然,她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伙计看到她,便呵停了马。
“黄家妹子可是忘了什么东西?这样着急忙慌地追上来。”
程浪顺了气,就马上简短地说了难处。伙计也不废话,下来帮着吴敏将湘娘抬上了车,风尘仆仆地朝着郑家粮仓赶去。
罗叔原本还在清点入库的粮食,一听见动静,就赶紧丢开登记簿子迎了出来。
伙计跟他说黄家出事了,他生怕是黄芸母女有个三长两短,出来见着她们都全乎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娘俩要是出事了,他可担待不起。
“罗叔,我湘姨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不醒,您可否帮我们请到附近的名医?”
程浪窜上去,急切地立在罗叔面前。
罗叔瞟了一眼吴敏背上的岳湘,心下了然。
他唤来一旁伺候的小伙计,道:“驾着车,去把城里的宋神医请过来。”
伙计行了一礼,便飞身跑出去了。
程浪心下安定了一点,找罗叔借了厢房,一行人将岳湘送到了榻上平躺着。
黄芸和吴敏待在床边,哪里也不去,一直照顾着昏迷的岳湘。程浪面色沉重地走出去,到堂屋里,停在继续登记粮食的罗叔身旁。
“罗叔。”
程浪说着,将怀里的胖锦囊递了过去。
罗叔连忙摆手,说着“不能收”。
“您别客气,这钱都是给湘姨治病用的。要是能治好她,再多银子都是值得的。郑叔要您照顾我们娘俩,但没说要管湘姨,总不好让您又出人又出钱。”
“您就收下吧。”
程浪又是一塞,罗叔这便顺势收下了。
程浪说的确实不假,他没义务去管一个不相干的人。
虽说主子离开之前留了给黄家母女应急的钱,但如果她们自己用不上,那这些钱就可以一直被他拿着。
他不是贪财的人。只不过家中有一女,蹉跎年岁,如今只有多攒些嫁妆,才能让她风光出嫁。他得多为女儿打算,平日里自己也极为节俭,不舍得多花一个不必要的子。
程浪送来的锦囊虽然小,但却沉沉的,想来能应付岳湘的这场事故了。
罗叔也不想占她们便宜,便说:“那好,多退少补,主人还留了一些钱应急,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药钱。”
程浪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黄芸必然不肯再要郑大商人这么大的人情,程浪便不吭声,没多做计较。
回到厢房内,黄芸便关上门,拉着程浪的手,坐下来。
她也不避讳一旁的吴敏,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便是她那些仅剩的财产。无非是地契,原来典当来的碎银子,还有就是这段时间卖包子挣的钱。都在这里了。
“事到如今,这副身家全交付出去也要救湘娘的命!”
黄芸轻轻抚摸着程浪毛茸茸的头发,轻声说:“灵儿,别担心,咱们的包子卖得那么好,钱总能挣回来的。无非,咱们晚些搬走罢了。”
程浪回握住黄芸的手,将今日在寿宴上得了不少赏赐的事情说了出来。
“娘,你别担心,有那银子在,咱们暂时不用操心药钱。能把湘姨救回来就行。”
吴敏红着眼眶,扑通一声在黄芸的面前跪下,重重地磕下去。
“您和灵儿的恩情,吴敏定当涌泉相报!”
黄芸将他扶起来,替他拂开黏在脸边的碎发。
“你既然认我为义母,那灵儿便是你的妹子。自家人不必说什么恩情。我只愿看到咱们以后都好好的……”
黄芸将两个孩子都搂住,深深地眷恋着这种久违的充实感。
吴敏颤抖着,含混地“嗯”了一声,热泪从他眼中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