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还是没有消停,虽然我早已把自己对她发难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但她还在为保住自己的小命四处寻找靠山,甚至不惜托人找到了当朝宰相。
宰相又找到了我大哥,于是我被叫去了御书房。
我的腿还肿着,但太后禁了我宫里的小轿,只能由苦斋李丰一行人护送着我步行前去。
我其实能走,不过是有点疼,但是苦斋出门前还是替我重新抹了药,又再三确认不是逞强。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我喜欢他蹲下来看我的眼神。
长兄兆文性格温和宽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一见到我便让我坐下来歇歇,自己则垂手站在一边。按照礼节,太子没有发话,皇子是不能擅自落座的。
我的大哥很懂这些弯弯绕绕的礼仪,我虽然不在意,但他能一直遵守这套法则,我很满意。
他和宫人有一样的毛病,说什么话之前非要东拉西扯一番,我摆摆手,示意他我听够了。
大哥清了清嗓子,又看见我旁边存在感稀薄的苦斋:“闲杂人等先退下吧,今日笔谈,用不着传话的。”
苦斋要走,我抓住了他的袖子,我说,让他留下。
大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当面与他对着干。
说实话,我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多少有点自作多情,他不过是帮我保管这皇权几年,我才是宫里唯一的主人。
大哥忍下了,又换上那副和颜悦色的假面具和我说起了最近兆钦生病,但是因为我特赦了他,又送去各种名贵药材,病已经好了差不多了……
我说,停,你不是想和我谈李美人的事情吗?
他愣了一下,对我这么开门见山的态度非常警惕,想要打感情牌:“李美人是安乐公主的生母,我记得安乐这小丫头很喜欢你。”
我不悦,我要谈的是李美人的事情,和安乐有什么关系?
“安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
我沉默了一会,我说,我大齐不会连一个皇女都护不住。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孤五岁没了母后,二皇子也没了纯贵妃,我们就活不下去了吗?我要你谈谈李美人的事情。我叩了下桌子,示意他说重点。
大皇子一言不发,大约是发现我就是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实在没法打动我,才说出来找我的原委:“臣听说太子指认了李美人投毒。”
我立即接过话头,指着他怒斥道:“父皇尸骨未寒,你身为兄长替我掌政,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半个多月过去也没有查出个结果!”
我本想再骂他一句“该当何罪”,被苦斋拉住了。
我顺势又坐了回去,喝了一口茶顺气,再把话头引导自己的身上,语气也温和了些:“若我不亲自去查案,就等着病死……兆文,是不是就如了你的愿?”
这是极为敏感的一句,被我这样直接地挑破,就连一旁传话的苦斋都变了脸色。
兆文哪里再敢和我再提一句“证据不足,诬陷李美人”的事情,见自己这话引火上身,害怕我将此事再闹去太后面前去,不由得脸色发白。
“殿下,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手足情深,怎么会猜疑到我的身上。”他说话时语气总是很可怜,这点和苦斋很相像。
我笑了笑,大哥端茶的手抖得厉害,有些都洒在桌面的绢纸上了。因为他自己也清楚,我虽然隐在幕后——但只要我想,无论是朝廷里那些油嘴滑舌的老臣,还是太后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我把他拿下。
他知道我是个疯子,玉石俱焚的事情我未必不敢做。
他还是太心急了,这把龙椅多坐几年情况会有大不同。
我无意为难他,给了小半月时间去查案。
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方法把这宫里有心害我的人揪出来,但是我知道半个月也足够找来合适的替罪羊了。
今天兆文一定为自己这番求情后悔了,不仅没能拉拢宰相与李美人一众,还将我的怒火引到了自己身上,这次我几乎明示了要他随意在太妃中挑选最易拿捏的一个来顶罪。
可是,这深宫中的人又有几个没点盘根错节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