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京城烟云(2 / 2)

我吃着吃着突然感觉不对劲,嘴里的鹿肉越嚼越腥,鼻子凉凉的,我下意识摸了一下——

我只能看见满手的血。

桌子上的宾客们的脸色巨变,四周是唰唰地拔剑声,刚刚送汤的宫女被押到我的面前,哆哆嗦嗦地说自己冤枉。

兰贵妃打着圆场:“可能只是太补了,一下子承受不住……延儿,拿着帕子擦擦。”

说完,便立即叫宫女把汤全都撤下了。

我有些不悦,她此举无疑把矛盾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大家干笑两声,纷纷附和,叽叽喳喳故意把话题再岔开到别处去,生怕我借题发挥,当众指着那送汤的宫女大喊一句“午门拉去斩了”。

或许正如兰贵妃的猜想,鼻血流的不多,李丰给我擦了两下便没有再涌出来,我完全没放在心上。

宫宴还在勉强维持着平和的秩序。

回去的路上,苦斋还是不放心,前后脚就去喊了太医院在宫中候着,我觉得他就是精神太过紧张。

我感觉自己有点累,或许是今天听到的噪音太多,从噪音里分辨出有用的信息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昏昏欲睡地倚着头打盹,可把负责给我更衣的李丰急坏了。现在我喝了酒身上发热,因此穿得单薄,彼时一吹风,生病的是我,掉脑袋的可是他。

“殿下,醒醒。”那声音很遥远,“回宫再睡,小心着凉了。”

我嘟囔了几句,大意就是不想醒来。

那人一下子把我抱起来,好似抱起了一只大狸子,我知道只有苦斋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直接叉着我的胳膊,他低声让旁边惊得目瞪口呆的李丰赶紧抓紧时间给我穿衣服穿靴。

做完这些,他又不放心地和我报备了一句:“殿下,我先走一步,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李丰。”

我晕晕乎乎地摆摆手。

等到宴会结束已经天色渐晚,凉风把我的困意吹散了些,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太奇怪了,这次花会本是嫔妃相聚,用的都是很不容易上头的甘醴,这酒和甜水无异,我虽然年纪小不怎么喝酒,也不至于被这一两杯甜水放倒。

我该去查查那杯玉竹百合汤吗?该去查查我的酒水里有没有被动过手脚吗?会不会引起“某位”的警觉?

一想到此,我突然感觉有点委屈。

凭什么大皇子兆文能有母亲,迷茫时至少还有人可以倾诉,而我呢?

今日兰贵妃参会,特意穿了一件和我母亲相似的松青色罩衫,衬得她的皮肤光洁细腻得像块白瓷,说是取了松兰君子之友的意思。

睹物思人,我看了更不是滋味。

我曾经尝试过和她友好相处,尝试过和她撒娇,和她亲近,但是都失败了。

不是兰贵妃不愿对我好,而是每当我靠近她的时候,总觉得很陌生很遥远。

我越是想要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我记忆里那块专门用来留住母亲的自留地便会反复提醒我,面前的女人对你再亲,你也不能完全信任她,你不知道她的温柔之下藏了多少心机。

因为你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会利用你,会以自己为威胁逼迫你为她的家族谋取荣耀,甚至在你登基之后垂帘干政……这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可信,就连一言九鼎的父皇也不例外。

别的太妃对我而言都是陌生人,所以仇也好恩也罢,都能快刀斩乱麻。只有兰贵妃处于这种近而不亲的模糊地带,我只要认她一日为母,那边是恩重如山,我不知以后要还多少情给她才算完。

所以我绝不能依赖她,绝不能!

步辇在东宫门口停下了,停了好久,我忍不住叫人去看看是不是侍卫睡着了,怎么还不放行。

“报!”

我猛地睁开眼睛,直视着面前单膝跪地的侍卫。

“报告殿下,东宫失窃!”

我捏紧了拳头,从没有觉得如此屈辱过,如果不是背后的人在默许,堂堂大齐的皇宫里还能偷到太子的头上?

我嘶嘶地吐着气,尽可能压抑住怒火,哑着喉咙问道:“丢了什么东西?”

“报告殿下,是那日刺客留下的两枚箭头!”

谁会来偷这两块废铁?

想要毁灭痕迹的凶手?还是查案却毫无头绪、想要潦草结案的官员?

那位指使射下风筝的人并不害怕我去查他。

相反,我更加忌惮他才对,因为可以刺杀太子的机会那么多,他却选了最为嚣张和显眼的方式,并且在整个皇宫的近卫眼皮下一走了之。

而负责这场刺杀查案的是李美人的一位远房表哥,而她今天早上出现在我的东宫里看来不仅仅是巧合,更是为了把我引去花会。

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