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也不觉得自己尴尬,自顾自地把话再圆回来:“我嘛,就是怕太子受了惊,今早就来看看您。”
当真是来关心我的?还是迫不及待想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我翻着眼睛道:“李美人的眼珠子当真这么灵验,看一眼能把死人医好?那还请李美人多辛苦几日,替我把这嗓子给看好了。”
“殿下这话就说得刻薄了。”李美人干笑了两声,故意把话引到别的东西上:“这不是兰贵妃前几日托人画的小像么,竟然是蒙在风筝上的。”
我又重新看了两眼手中风筝翅膀上的青凤,太过精致而失去了野趣,堆砌之下显得俗气,我不明白兰贵妃何时品味也如此低下了。
安乐看见苦斋长得漂亮,就不由得有些羞涩,躲在李美人身后偷偷看着我和苦斋嘴巴对着耳朵传递信息。
李美人知道我很喜欢安乐这小丫头,连忙把自家姑娘拉出来分担火力:“今天就不认得人了?快给太子哥哥请安。”
“认得,这是三哥哥。”安乐指着他笑了一下,“这是会放风筝的那个哥哥。”
“给安乐公主请安。”苦斋轻轻说,我发现他对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比对待我的时候温柔多了。
这个发现使我有些不舒服,虽然和小姑娘吃醋说出来实在丢人。
“今天哥哥也陪安乐去放风筝好不好?”安乐拉着他的袖子,央求道。
“他是三哥哥的下人。”我清清嗓子,故意板着脸说:“安乐,你怎么不来问问我的意见?”
小丫头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她那倒霉娘亲,字斟句酌地和我谈判。
“三哥哥,你把这个哥哥让给我,陪我出去放风筝好吗?”
我挑眉道:“安乐出去玩不打算带上我?”
安乐嘟囔了半句:“那还不是怕三哥哥再遇到坏人……”
我假装很凶,笑着捏了捏安乐丫头的耳朵:“说点吉利话!”
李美人连忙上来打圆场:“怎么不带?殿下莫要怪罪,小丫头不会说话……今天正是宫里赏花的日子,娘娘们要是知道了殿下要去,该不知道多高兴呢。”
我在这皇宫里不能算臭名昭著,但我的混账脾气也人尽皆知,这些妃子躲着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盼着我去?
我向来是瞧不上这些客套话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起的风气,这宫里的女人总是隔三差五找个机会要碰一次头,明明见了面就是剑拔弩张、唇枪舌剑,她们还乐此不疲。
要我说,比起说她们是宫里争宠的女人们,不如说是一群两看相厌的同事,趁着这赏花喝茶的机会共同分享着情报,以及一些伪装成情报的谣言。
谁家的公主找了某某高官做伴读,谁又靠着娘家在宫中扎稳了脚步,谁的月俸少了,谁家犯了事却因为皇上的恩宠而抵罪……怎样利用有限的资源在这冰冷的皇城里活下去,怎么分配利益才是她们最常做的事情。
至于她们真的很在乎我那六七十岁,就连临幸前都得把太医宣来面前找补药的父皇吗?
我看未必。
如果在乎的话,那在葬礼怎么会只有纯妃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痛哭,而别的后妃连几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这也是我父皇风流成性的报应。
李美人既然开了口了,我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我坐在步辇上,用手托着头,看着单调的红色的围墙不断地向后退去,天光湛蓝,和这片红色的大地割裂开来。
苦斋替我捧来一只青玉盘子,中间摆着几只小荷,仔细地用绸缎包了枝条。
“殿下,今天的题目是咏荷。”
我剥开一支青荷的花苞,果然里面夹了纸条,看着上面誊抄好的小诗,我瞪了苦斋一眼噗嗤笑出声来:“你还真把我当成不学无术的文盲。”
“臣不敢。”
步辇渐渐靠近了水庭,由远及近就能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头上的神经又突突地痛了。
庭院里的人见到这浩荡的队伍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皇宫里嚣张又铺张的主,除了我还能是谁?
“太子殿下今日好兴致,早知你来,我就该多吩咐他们烤些鹿肉了。”大皇子的生母,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得体大方地与我打着招呼。
自从她儿子掌政,宫里一向唯唯诺诺的她竟然也有了些威严的味道。
这套屁股决定脑袋的理论果然永不过时。
其中几个会来事的立马上前来要邀我入席,嘴里都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我拒绝了所有的殷勤,走到书桌面前,撸起袖子提笔舔墨。
是,大齐第一草包太子要来给你们写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