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陈简的话,有点不太想搭理她,“说什么呢你?不是饿了?带你来吃东西。”
宋游野将摩托车停到一家小店门前,店门口支着大大的“馄饨”二字,字牌由于老旧,亮起的灯光还缺了一口。
两人走入这家其貌不扬的苍蝇小馆,店内只简单摆了七八张桌椅,墙皮因岁月泛黄。
一侧墙挂着菜单,另一面墙则挂了一块年代久远的电子表,表上右侧画着山水图,左侧显示着年月日和钟点。
这家店虽然面积小,但十分干净整洁,桌面被擦得光亮,倒映出天花板卖力旋转的吊扇。
此时店里还坐着两三食客埋头动筷,浓浓的香味弥漫在闷热的空气中,足见这家店味道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店里老板掀帘走了出来,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到了这个年龄体型微微发福,腰间系着一条围裙。他面色和蔼,让人几乎注意不到那条隐藏在太阳穴周围的刀疤。
老板见到店内两人,问宋游野,“来了?还是老样子?”
看来宋游野是这里的常客了。
陈简看着少年高大的身形和简单却价格不菲的t恤,感觉他和这里真是格格不入。
宋游野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菜单,对陈简说,“想吃什么自己点。”然后又转身道,“还是一碗虾肉馄饨。”
陈简最终点了一碗牛肉面。
两人找了地方坐下,陈简环顾着这家小店细细打量,透过店内一扇玻璃可以看见老板在厨房忙活的身影。
厨房里也很整洁,食材摆放整齐,炉灶熏着热气,很有生活气息。
“你经常来这里吃馄饨吗?”陈简问他。
“也不算经常,一般打完架都会过来。”宋游野答道。
陈简:……
“那你还真是很有仪式感。”
宋游野对此不置可否,他的确几乎每次打架后都会过来吃馄饨。
初被父亲赶来r市的时候,他一天到晚在街上乱晃,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如同游魂一样。后来拾起本行跟当地的小混混打架,才算是在这座城市找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归属感”。
一次打跑了几个小混混后,身上挂彩,突然感觉肚子饿,就走到了最近的这家馄饨店。
他尝惯山珍海味、美味珍馐,对这种路边小店是极其鄙夷的,但当时正值寒冬,眼下周边也没有别的可以填饱肚子的地方,他只得走进去,颇不自然地找了个凳子坐着,点了一碗馄饨。
老板当时也是系着这个围裙,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少年态度没有什么起伏,收到点单就擦擦手回到后厨下馄饨去了。
除了他,店里当时还坐着两个男人。
老旧的公文包靠墙放着,模样精致的小菜几乎没怎么动过,桌上二锅头空了一大半。
两个中年男人烂醉着谈天说地,尽兴时碰上一杯,将杯中的白酒和着家长里短一并下肚。
宋游野就这样在两个醉汉的痴声和店内的热气中吃下了一碗馄饨,到最后连汤也没剩。
末了,他将一张红色大钞拍在桌子上,起身就要走。
老板出来收拾碗筷,看到桌上静静躺着的钞票,叫住了他,“年轻人,等会儿,还没找零。”
“不用找,我下次还来。”
当时的宋游野是为了省去麻烦这么说的。
于他而言,一百块钱不过是一张红色的纸,平日挥金如土惯了的他怎么会在意找零呢。
但是之后他却总能回想起这家小店,也许是冬日给予的温暖让他格外印象深刻。
从那之后每次打完架,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习惯性地来这家店点一碗馄饨。
但是今天是不一样的。
两人的馄饨和面摆上了桌,早就饿极的陈简取出筷子。
面前的这碗牛肉面刚出锅,热气扑鼻,汤清透而香,碗中大块牛肉和嫩绿的小油菜盖住了细白的面条,葱花洒在最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勾得人食指大动。
陈简刚要动筷,就见宋游野望着她的的这碗牛肉面发呆,她以为宋游野大概是之前一直只点馄饨,还没尝过牛肉面。
“要尝尝牛肉面吗?”
宋游野听到这句话看向了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的视线仍一直落在桌上。
陈简见他不说话,觉得这人大概是自尊心发作,“反正这家的面和馄饨我都没吃过,看他招牌就是馄饨,味道应该也很不错。你今天要不要尝一尝牛肉面?”
语毕,将两人面前的碗调换了个位置。
宋游野拿着筷子,挑起几根面尝了一口,味道果然也很不错。
氤氲的热气中,陈简觉得现在的宋游野有些安静得过头了,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但她并不好多问。
陈简侧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啊,竟然都快九点了。”
宋游野也跟着看了眼电子钟,上面的秒数一秒秒变换着,红色的日期显示着今天的日期——六月二十三日。
这是他的生日。
他垂下眼睑低头,认真到近乎虔诚地吃完了这碗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