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忽然想起家里头还有个人,不知那位小少年的伤怎么样了,饿不饿。
——
杨婤端着自己吃剩下的半碗炒米,往少年歇息的房屋走去。
掀开门帘进来时,少年已起身下了床,站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发呆。
他的警觉性极强,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起,早已不安地攥紧了手指。
杨婤进到屋里时,少年猛然转过脸瞧她,一双瞳眸,干净澄澈,眼珠子纯粹漆黑,直勾勾地攫住她。
被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眼神望着,杨婤只感觉一阵肃杀气息拂面而来……愣了半晌,心里以为古代人成熟沉稳,不疑有他,将手里的炒米往前递了递,笑着说:“阿墨,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少年将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开,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饭碗上。
从他不经意间抿唇的动作来看,他大抵是很需要吃饭的,但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回事,他只静静望着她手里的饭,眼神清冷寡淡,似有顾虑。
是害怕有毒吗?不知怎么,杨婤的脑子里划过这样一个念头,可转念一想,不对啊,他是寄居在原主家的,怎么会怕原主给他下毒?
杨婤读不懂他的情绪,被他盯着手里的饭,杨婤觉得心虚很不好意思,因为这炒米做得极没水准,没放任何佐料,还透着股明显的糊味儿,并且是自己吃剩下的,这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吃?
她扬唇笑了笑,“那个……不好意思,是我吃剩下的……”
话没说完,少年从她手中抢去了碗,竟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粒不剩,连碗底都被他舔得干干净净。
这是几天没吃饭啊,这炒米连盐都没放,很难吃的,到他嘴里竟成了那美味珍馐。
“好吃吗?”
少年没说好吃或不好吃,不过从他淡漠的表情来看,大抵对伙食是不满意的,却又不好言明。
多出这么个少年陪她,杨婤倒也欢喜。
少年吃罢饭就自己坐到榻上歇了。
从进门到现在,少年没同她讲一句话。
杨婤也一时找不到话题……
心想让气氛这样僵着总归不是法子,念他身上有伤,便客气地问了问,“可需叫郎中?”
闻声,他倏然掀起眸子瞧她,跟她方才进来时他看她的眼神一样,幽深凌厉。
杨婤这会儿是看出来了,这少年性子内敛,不喜欢讲话,而且很排斥别人的靠近,包括她。
原主之前跟他的关系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他似乎不喜欢她。
他不喜欢她。嗯,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杨婤感觉还蛮难过的,一种失落感猛然涌上心头。她避开他的目光,垂落的眼睑掩住了眼底的黯然……
他捕捉到她的失落,抿了抿唇,淡声道:“阿姐……”
他的声音清列低沉,介于成熟男人与青涩少年之间,声线干净而硬朗,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谢谢阿姐的关心。阿墨无恙,无需叫郎中。”
他说谢谢她,也就是说在她他心里也没那么差劲。
杨婤的心好像一下子被填满了,眼睛里也瞬间亮起了光,一双水眸亮晶晶地望着他,有些扭捏地说:“不……不客气。”
杨婤忍不住打量他,毫不避讳眼里的好奇,把他瞧了个仔细。
他眉眼干净,穿着洁白的长袍,一派清隽出尘模样,薄唇边晕染了一抹血痕,殷红殷红的好不妖冶,衣衫破了好几处,白色的长袍上洇了血迹,点点滴滴,像缀了无数多红梅。
真是美得妖冶。望着眼前这个少年,她脑子里不由闪过一个少年的样貌。那少年正是古代皇帝颜值排行榜画册集的某个少年。
“阿姐……想什么?”
杨婤回过神来,慌张道:“没……没什么。我给你找件干净衣裳换上。”
屋里有个衣柜,杨婤打开柜盖,里头放了好几件衣裳,叠得整整齐齐,可见原主贴心温柔。
而自己呢,连饭都不会做。
她开始无意识地把自己跟原主进行对比。
杨婤随便拿了一件长衫,放到床上。
换衣服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他自己吧……
她脑补了一下自己给他换衣服的场面……
脸红了。
“你……你自己换吧,我去厨房烧水。”
少年望着她匆忙扔到床上的衣服,眸光微动,他没说让她给自己换衣服啊,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杨婤到厨房里烧了锅热水,先盛了一碗给自己解了口渴,然后找来一个木盆,将热水倒了半盆进去,准备给他擦洗身子用。嗯……让他自己洗啦。
忙活完这些后,太阳已经落山了,温度一下子冷了许多,天空灰蒙蒙的,还飘起了小雪花。
杨婤给他端过去一盆水之后,不好意思跟他独处一室,便又到厨房里忙活了。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杨婤开始张罗着做晚饭,准备等天一黑就到屋里待着。
冬季天黑得快,吃过晚饭后,天儿已经黑透了,乡民们都已日落而息,满院静悄悄的,只有呼呼的风声,簌簌的落雪声。
杨婤听着害怕,不禁加快了脚步。
她进来屋里时,阿墨已换了衣服,身子靠着床背半躺,凤眸微阖,不知在想什么。
屋里头生了火,很暖和,还点了盏灯,橘色的灯光让人感到温馨。
杨婤赶忙坐到炭盆前,将手放置在火焰上,火热的温度传至冰凉的手心,心里感觉暖洋洋的。
“阿墨,身子可好些了?”她转过脸问他,火苗映入她眸中,衬得那眼睛明亮照人。
他抬眸瞧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垂着眼睫,“谢谢阿姐关心,阿墨无恙。”他不知道她的名字,见她年纪比自己大,所以叫她阿姐。
听他这么说,杨婤放下心来。
一时又无话可说。
杨婤烤了会儿火,自知一直赖在他屋里不妥,而且她要研究那枚关乎她能否穿回去的玉佩,所以慢吞吞地起身,准备找间空屋子睡。
这会儿已是半夜,让她到院子里摸黑,实在可怕,目光落在桌上的灯盏,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去别的房间睡……外面黑,借我用用可以吗?”
他因为“她要出去”这句话而静默了瞬。
“……嗯,阿姐且拿去。”
杨婤似乎察觉到了,他好像不想让她出去?这是在挽留她的意思嘛……这样一想,杨婤的嘴里忍不住上扬。可是,共处一室多……多不好意思,再说了,她还要悄悄策划“穿回现代”的大业呢。
杨婤红着脸道了声谢,将灯盏拿去。
一出门,外头极冷,寒风刺骨,吹得脸疼。
院子中央是一间主屋,主屋两旁分别有一间厢房,阿墨的房间在主屋左侧,原主的房间在主屋右侧,从阿墨的屋子到原主的屋子去,隔着些距离的。
杨婤手里端着灯盏,借着微弱的灯光,一路胆战心惊地前往原主的厢房。
院子里黑乎乎的,树影婆娑,枯枝摇曳,落雪扑簌,寒风呼呼,鬼哭狼嚎似的,杨婤脑中不由开始联想一些恐怖电影的情节,越想越害怕,一阵突如其来的狗叫声终于让她的心理彻底崩溃。
杨婤纤手一抖,手中的灯盏砸落到了地上,她“啊”的尖叫一声,吓得赶忙往阿墨的屋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