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深夜空气极寒,方圆四野没半个人影,连鸟叫声都没有,地上的雪很厚,幸亏路不滑。
他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这里。
两个人一刻也不敢停歇,苍茫银白的世界里,只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移动,他们牵着彼此的手,艰难前行。
怕被邻村的人认出,他们不敢从村里过,选择了走小路。
等他们来到一座树林里时,杨婤再一走不动了,哈着腰,累得气喘吁吁。
嬴彻扶她靠着树干坐下,“阿姐歇息会儿吧。”
不,她不能拖累他。她累得双腿发软,仍旧挣扎着起身,被阿墨用手按住肩膀,重新坐到地上,“阿姐歇会儿。”
他把她身上的书包取下,拉开链子拿出水囊,“阿姐喝口水。”
一口气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杨婤早已口干舌燥,捧着水囊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她舔了舔唇瓣,张着殷红小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见他目光一错不落地望着自己,杨婤将手里的水囊递给他,“阿墨也喝一口。”
他接过水囊把盖子拧紧放进书包里。
路还长着呢,他怕水不够用。
“怎么不喝?”杨婤额头上渗满了汗珠,几缕发丝乱了,黏在鬓角……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别样的妩媚。
他心疼她,想为她整理发丝,手指伸过去,快要挨到她脸颊时。
杨婤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背起书包出发。
她回首望着发愣的他,嫣然一笑,疲惫的眸子里充满了希望的亮光,“快走啦,一定要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
她的模样令嬴彻目光一黯,沉沉地看了她好久,牵起着她的手,一起往前走。
十天后。
大雪纷飞,雪片如鹅毛般从空中飘落而下,北风呼啸,似鬼哭狼嚎。
大雪覆盖了苍茫大地,雪野无边无际,空旷孤寂,有两个渺小的身影特别明显,他们在银白色的世界里,并肩而行。
前面有一座大山,在大雪的笼罩下,异常壮美。
很显然,天黑前他们必须爬过这座大山,到山脚下的村庄里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阿姐,能走得动吗?”
杨婤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嗓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意味,“阿墨,我没那么弱。”
话音落,开始快步往山上爬,少年落在她身后,望着她一股脑往前冲的样子,唇边不自觉扬起笑意,“阿姐……”
杨婤转身,看见少年大步走到她身边。
他目光温柔地望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手指挑起她垂在颊畔的碎发,在手里把玩着少女顺滑的发丝,“阿姐,不用这么着急。”
“我怕拖累你嘛……”杨婤眨巴着水润润的眸子望着他,目光瞥见他的手指,视线硬生生停顿住,直勾勾地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看。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装作在给她整理头发的样子,手指很自然地把发丝划拨至她耳根处。
他将手指撤回,垂在身侧,手指寂寞得很,指节弓起又收回,五指反复摩挲,很想触摸什么。
“阿姐怕拖累我?”他垂着眼睫,声音平静地问道。
“一直都是阿墨你在照顾我……”从她穿越到那个家,包括这十天以来,多亏了他,否则,就凭杨婤自己,怎么可能生存下来。
“阿姐,我们已经安全了,可以慢些走。”他抬眸,望着她的脸,宠溺地笑了笑。
经过十天的奔波,他们已经安全逃离了那个地方。可接下来去哪儿,杨婤没有目标,“阿墨,我们去哪?”
去哪儿?
其实嬴彻的心里一直有个打算——上京。
他想复仇,他要去京师找北周皇帝宇文邕复仇。
“阿姐,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呢……嗯,想去繁华的地方。”
杨婤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可她觉得,既然穿越到了古代,就应该去这个国家最繁华的地方。
“阿姐,我们去京师可以吗?”嬴彻问道。
“京师……好呀好呀,京师自古繁华,既然选择了背井离乡,我们就应该去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地方!”
少女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像冬日里明媚的阳光,照进嬴彻落入深渊的内心里。
爬到山顶之后,杨婤再也走不动了。
嬴彻本打算天黑前下山的,可是看着阿姐疲惫的样子,他于心不忍了,他打量了四周一遭,茫茫树林,一望无际,一时也走不到山峰的尽头,不妨就地歇息一晚。
“阿姐,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休息一晚了。”
嬴彻用手将地上的积雪清扫干净,腾出一片空地来,然后折取了几根树枝,用火折子点燃,不一会儿树枝就燃烧了起来。
这对于冻得浑身发颤的杨婤来说,简直是救星,她将手伸到火焰上,靠着树干坐下烤火。
阿墨则继续折树枝,他准备的树枝都可以用一晚上了。
“阿墨,快来暖和暖和。”
阿墨抱着一摞树枝走过来,放到地上。
他手掌红彤彤的,被树枝磨得都肿了起来,杨婤心疼他,伸过手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阿姐给你暖暖。”
少女的手又软又滑,嬴彻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直接绷紧了身体。
少年的手修长好看,掌心被树枝磨破了,裂开一道细长的口子,流了血。
杨婤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伤口,心疼地声音都颤抖了,“疼吗……”然后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心。
嬴彻被弄得一瞬间不知所措,他绷紧喉结,刻意放缓呼吸,根本不敢出声,生怕紊乱的气息自喉间逸出。
“辛苦阿墨了……”望着他掌心的伤口,杨婤语气低低地说道。
他落得如此狼狈,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要逃亲,阿墨也不会跟着他逃亡,那个家虽然贫苦,可总比露宿街头的好。
杨婤自责,低着头,柔软的手心轻轻裹住他冰冷的手,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暖和些了吗?”
盯着她乌黑的发顶,专注的神情,嬴彻眼神一黯,呼吸乱了一瞬,难以遏制地憋气。
头顶传来他沉闷压抑的叹息声,极短促的一声,让杨婤给捕捉到了,“阿墨,我弄痛你了吗?”
少女抬头,脸上满是对他的担忧,湿润的清澈杏眸,深情地望着他,“阿墨……”
这模样……真要命。
少女的单纯令嬴彻心虚,硬生生地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刻意放低声音,哑着嗓子说:“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