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寝殿,弘圣宫。
乌云在苍穹中翻滚着,绕过重檐殿顶,朝弘圣宫奔腾而来,殿外摆放着一盆盆芍药花,火红的花瓣摇摇欲坠,一阵风卷来,瞬间凋落。
杨婤坐在桌案前,捧着本书卷胡乱看,忽而听见门外有一阵声响,以为又是渣男昏君来找茬,她赶忙找到事先准备好的簪子紧握在手里,藏到袖子里,愤恨地朝门口跑去,准备跟这个渣男昏君拼了!!
掀起帘幕之后,门外的景象却是让她美目一震。
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少年半跪于地上——他在搬地上的花盆。
在杨婤掀开帘幕的瞬间,他也缓缓抬起了脸瞧她。
他跪在屋檐下仰脸瞧她,她站在门口垂眸瞧他,他们对望着,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少年五官生得温润精致,眉目间漾着浅浅的笑,一双眼睛清澈干净,不含一丝俗气。
他将花盆从地上捧起,小心地搂在怀里,朝杨婤缓步走过来。
少年长身玉立,仿若修竹,他青丝半绾,用发带系住,几绺发丝垂在颊畔,亮如星河的眸子里是少女的样子。
螓首蛾眉,杏眼桃腮,巴掌般大的小脸,未施粉黛自是清丽盈柔。当真是姝丽无双,艳冠北周的美貌。
再次见到表姐,李渊却也只能对她爽朗一笑。
他抱着花盆走到表姐跟前,嘴角弯起干净的温柔的笑,“表姐,可要阿渊给您放进室内?”
杨婤听见声音才回过神来。
他方才喊她表姐?
怎么又多出个兄弟来,这位皇后到底有多少兄弟啊,别过段时间再冒出个什么弟弟来就搞笑了。
正当杨婤在心里组织语言,思考怎么跟他寒暄时,身旁的吴女官替她化解了尴尬,“奴婢参见国公爷。”然后提醒杨婤道:“娘娘,国公爷奉大将军之令,从陇西前来探望您,奴婢这就命人去传膳,不敢怠慢了国公爷。”
表弟,国公爷,从陇西远道而来。这少年不仅身份尊贵,还与皇后是亲戚关系,人家大老远来看望她,杨婤明白自己绝不能亏待了他,于是笑着招呼他进屋坐下。
杨婤亲手为他倒了杯茶,笑意盈盈道:“表兄弟,请用茶。”
表姐自从嫁与宇文赟为太子妃之后,就跟他断得一干二净,曾经温柔似水的表姐,出嫁那天待他冷若冰霜。
此刻李渊见她对自己这般热情,带着股女孩子家家的讨饶姿态,甚是可爱,李渊心里登时像蜜饯融化了一样,甜丝丝的。
“表兄弟,用茶呀~”
少女的嗓音清甜温柔,听着像那潺潺流水,滋润了少年干涩的心房,李渊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问道:“表姐近来可好?”
不好,过得一点都不好!皇上家暴,“亲兄弟”对她毫不关心,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阿墨,跟他跑。
“表姐……在想什么?”李渊眉眼带笑,目光落在表姐嘴角的淤青时,眸子不由一黯。
表姐与皇上之间的传闻他自是听说了的。
他此次从陇西前来上京,便是受杨坚的请求,昨儿个他在大将军府邸与姨母团聚,方才得知大将军总是外出公干。他们的长子懦弱,其余子女皆年幼,家中全仗姨母一人来维持,甚是艰辛。
最让姨母担心的就是长女了,孤身一人在这皇宫里,遭受昏君的虐待,真怕哪一天皇上因为记恨杨坚,而一怒之下把女儿给杀了。所以姨母拜托他到宫里当值,替她照顾女儿。李渊欣然答应。
杨婤从表弟的眼里看出了他对自己的担忧,不由将他与前阵子的那个“亲弟弟”做比较。
那位杨勇,整个一纨绔子弟。
不过,杨婤并不打算向这位表弟诉苦,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谁会真正关心你,替你改变局面。
“表姐……?有心事?”
杨婤缓缓掀起眼帘,黯然之色从眼底一瞬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笑意,可以摄人心魄的那种,“我过得还好啦,表弟如何?”
……问他过得怎样。
李渊一时失语了,他端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喝茶,一饮而尽后,说道:“我也,很好呀。”
他语气故作淡定,可分明透着股说不出的酸涩,他眼睛望着茶盏,眼睫垂落,眼底黯然失落。
少女却浑然不察,没心没肺地说道:“你过得好,表姐就放心啦。”
李渊抬眼看她,眼睛澄净明亮,可眼底分明漾着被他压抑下的深情。
没多大会儿功夫,宫女们就端着食案进来了,两人一起用膳。
李渊说他以后会在弘圣宫担任守卫的工作。
表姐,我会保护你的。
李渊用过午膳从弘圣宫出来以后,立刻挑选自己的亲信武士,吩咐他们到天官府报道,命他们从此以后在弘圣宫一带当值,负责守卫皇后娘娘的安全。
而自己,则是在弘圣殿内进行守卫工作。
他挑选了十几名武艺高强的武士,最后目光落在一个少年身上。
“你以后也在弘圣宫附近守卫吧,皇后娘娘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那少年正是嬴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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