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辰微微侧首,瞧向她时,她已经将头埋下去了,再度抬首,于文君顶着红红的脸,朝他一笑:“四少,我没醉。其实我是想问你一些事的。”
林亦辰眸光如同一泓清水,纯净而明亮,道:“什么事?”
于文君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个气氛有些许不寻常,不仅思绪是乱的,脑子也是晕的,想起来一点事情,张口就来:“四少,事挺多的,我,我们一件件的捋。”
见她还是有些晕头转向的,林亦辰的伏羲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这一下彻底给于文君敲清醒了。她被这东西整过,不过一直以来她都很想知晓这扇子里头暗器的原理,不由得一手将伏羲扇擒在了手里。林亦辰眼眸深沉,量她也不肯放手,便松开了。
于文君研究了一会儿,大悟道:“原来是个机关,你这东西委实恶毒啊。”说着,颇为正经地在他膝盖上敲了一敲,问:“你何时察觉到中毒的?”
林亦辰睨了一眼被她把玩的伏羲扇,薄唇缓启:“半年前,那时还未归家,我察觉之际,为时已晚。”
于文君脑子灵光了一下,又问:“你何时下山历练的?”
林亦辰答道:“两年多了吧。”
“嗯,”于文君想了想,继续问,“你们平常吃些什么呢?你吃的最多的又是什么呢?”
林亦辰沉吟半晌,和声道:“山中本没有什么吃食,我们常吃的无非是些野菜野味,但我钟爱雪鲤。”
“什么野菜野味?什么雪鲤?”
林亦辰沉思了片刻,道:“野菜野味大家都吃,自是没什么问题,但雪鲤只有我和三哥吃。雪鲤生于银鳞河,滋味鲜美,常由我和三哥下山亲自捕捞,长姐来做,日日都要吃上一顿。”
于文君警觉起来:“鱼?你和三少亲自去捕?”
“嗯。”
“如何捕?你们是用网捕还是用器具?”
“都不是,到水中捕。”
“你亲自下水?”
“是。”
“水有多深?”
“莫约二尺。”
于文君脸色颇为古怪:“你说,只有你们二人喜爱此鱼,为何大少二少不喜欢?”
“长姐和二哥喜素食,三哥起初同我一般爱吃,一次喉中卡刺,心生惧意便吃很少了。”
“那,两年里味道可有变过?你有验查过鱼吗?”
林亦辰目光淡然:“第二年的后半年,银鳞河周边的山上野兽遭了灾难,被吕氏之人大肆捕杀,河的源头遭了兽血污染,河里的鱼滋味也差了些。”
“吕氏,又是吕氏。怎么偏偏要在那座山杀野兽,怎么偏偏污染了银鳞河,你没觉得有隐情吗?”
“可我验过,鱼是无毒的。”
于文君突然亢奋起来:“你先别管它有毒无毒。待我来理一理,上次我们所谈的黑衣人,既然你认定了是三少,那他被吕宗主所伤,不找你父亲诉说,定是有原委,而我将他想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换个思路,他若是甘心被吕宗主所伤,那他定是有求于吕宗主,而这个求……”
“我也只是个推测,但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说得通。你看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三少很早就去求吕氏,让吕氏去屠杀那座山上的野兽,他再趁机对鱼做手脚,你就不会察觉有异,日积月累你的毒便会越来越深,最后爆发。但我也不是有意针对你三哥,我的理由你知晓,”于文君用伏羲扇在手心敲了一下,道,“第一,他同你最是亲近,要在日常中下毒并不难。你方才说你们是亲自下水的,我倒是有一个猜测,我听天羽说你的腿从未受过大伤,二尺来深的水刚及膝盖,那么,也许是水的问题。三少吃鱼卡刺而很少再吃,而下水捕鱼只有你们二人,那足够说明,应该是水的问题。况且他若是有以上的心计,那再动别的手脚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她又敲了一下,凝重道:“第二,三少将你的辛苦创作《入月》收入囊中,还偷盗《落尘》,行为可耻,这便是本性,后来你们回去的传言,箭头都是贬低你赞扬他,也许背后差人来散播谣言的,就是他三少呢。”
“第三,他是庶子,你是嫡子,也许你曾最风光的时日,是他最黯淡的时候。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居心叵测了。”
于文君呼出一口气,抬眸去看他,眼中有着一种独特的温柔:“说了这么多,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不知晓是不是于文君的错觉,恍惚间,她竟看到林亦辰眼中有些血丝,心立马软了下来,一阵懊恼,不该逼他至此。
二人缄默不言良久,林亦辰转过头去,月光渲染着他的侧脸,丝丝凉意伴随着他的轻语,侵入于文君的心室。
“你与我所想所测,相差不大。”
于文君展颜开来,心中大石一落:“你想清楚便好,明日,我便去银鳞河一探究竟。”
于文君踉跄起身,发觉腿麻的厉害,转身的动作在看见林亦辰背影的一刻凝然不动了,她似乎想同他说点什么,但还是咬牙憋了回来,下一秒,踏出去的一只脚又折回来,还是没忍住,问:“四少,倘若事情真如我们所想的那样,且在某一日,他的所作所为被公诸于世,你,会如何?”
诸如此类的问题,林亦辰倒是从未被询问过,他一时之间如何答得上来,只得低头掩下乍见即逝的异样神色,十分平静道:“我会亲自揭开他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