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斗兽场(2 / 2)

聚光灯被瓷片击碎,玻璃碎雨覆盖着全场陷入一片黑暗,德瓦也慌了神,一边喊人启动备用灯光,一边冲到夜视功能的监视器旁。

监视器的灰色画面中,浮动翻滚的只有尘点,几秒前还活着的两人,此刻成了肢体交叠的两具死尸。

灯光恢复时,平台上的三个跟班已全都断气死透,德瓦面如死灰。

与之相反的,是目光炯炯的劳拉。

德瓦知道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他当过几年兵,身手依然矫健,接住劳拉一脚,不咳也不叫,双手掐住劳拉的脚踝,试图直接拉断关节。常人遭遇这种疼痛早就劈叉投降,然而劳拉也不是一般人。她硬是蹬着德瓦的胸借力起势,左脚踢碎德瓦下巴。两人各滑出几米,直至背部把铁门都砸凹,锁芯连通锁眼整个变形,他也没吐血,只干咳两声,再一个飞扑上前。德瓦试图用假动作骗取劳拉躲闪,谁知她根本不躲,脸上是挨了一巴掌,撞倒摄录机麦克风和白幕,但她的左拳也狠狠击断他的三根肋骨、椅背与聚光灯。火候正好,呲呲白烟直冒,香烤蛋白质,德瓦的半张脸被镁光灯泡灼烧,外皮红润五分熟,身体弓成一只虾。什么老当益壮,再都是空空口号。

摄录机比德瓦的跟班敬业,受此重击还在正常运转。劳拉取下摄录机,鼻青脸肿的大脸占满整个画面,她又哭又笑,鲜血鼻涕淤伤如奶油挂画:“各位不就是想看一出好戏?今日遂你们愿!”

虐人者反被杀,点击量急速攀升。德瓦赚得盆钵体满,翻身做主角,镜头内,他退化成额头后缩,下巴前突的类人猿,嘴中污言秽语,只骂娘不骂爹,本色尽显。血腥气味点燃她体内的亢奋炸药,大脑和身体急速进入狂热状态。

他的烂牙被钳子一颗一粒拔下,被患有强迫症的摄影师排成挤挤一圈,环绕脖颈形成原生态项链。他被解剖,被迫挖出眼球,高科技扫描不辨主人死活,只管确认虹膜眼纹,几秒功夫,所有余额尽归妇女儿童基金。四肢分割。头脑简单先生的大脑也有三斤重,面朝二十四位被虐待至疯癫的女人,细绳一缚,高悬于横梁之上不得垂头认罪。胸前是刀刻的一行字:我有罪!网线的另一端,世界的另一头,这群渣滓——德瓦最忠实的粉丝终于进化出共情能力。他们终于害怕,他们终于感受到剧痛。

斗兽场中局势扭转,看客裁判两股战战几欲逃跑。陷阱中的猎物浑身染血,铁链和臂膀上挂着上一任捕食者的身体组织。她站于败类莠民的尸体之上,发动一场野蛮洪流,向所有自大而龌龊的渣滓宣战:“你是下一个!”

门外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劳拉从碎玻璃窗口翻身而出,她隐藏在暗处,眼见军人的臂膀上绣着红色旗面的维吉纳太阳。他们是从一湖之隔的邻国马其顿奔赴前来的军警。

如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经典结局,天空盘旋着正义,舞台上却是一地尸体。

冬雪由北而来,阵阵严寒侵袭欧洲大陆。寒潮在初冬之后到来,看,发达国家的街角也有失意颓废的流浪汉,在寒风中依偎在空调外机旁取暖。他一定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不然边上的旅馆怎会如此铁石心肠将他拒之门外?腹内饥肠辘辘,就如面前的破铁罐肚里空空,想必今夜的晚餐又是西北风。行色匆匆的旅客前脚刚进店,后脚又退出来,上前几步在流浪汉摆上几包快餐干粮和一瓶烈酒。

回到旅馆,前台按铃响了三声,服务员的视线还是牢牢扒住电视机,新闻节目新来了个身姿曼妙的主持人,难得一见,多看几眼不稀奇,旅客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主持人不光面容姣好,言语间也颇见功底,谈天吐字把握分寸:“……据气象部门分析,今年波兰已迎来近百年来的最冷寒冬……”

叮!

按铃再响一声,服务员终于转过视线。他一边办理手续,口中毫无遮拦:“你也喜欢她,是吧?我敢打赌,她一定是和导演或是电视台的哪个高官睡了才当上的主持人。身材好还穿得那么骚,不知被多少人摸过操过。如果她是辆车子,油门早都黑透。这年头,处女只有十四岁以下的……”话音未落,旅客左手穿过铁杆空隙,揪住他领口,服务员的脸重重撞击在直径三公分粗的铁杆上,左脸顿时爬满淤青。

尽管疼痛无比,他却不敢再叫。一杆之隔,他震慑于那双肉食动物的眼。

“这是房费。”旅客把钱塞入他口中,另一只手夺过钥匙,暖气开得足,逼人身体发汗,头脑发癫。

“……下一条消息,马其顿军警协助阿尔巴尼亚捣毁境内最大黑恶集团,头目德瓦畏罪自杀……”

叮铃铃,铁门推动风铃,寒风夺回旅客的理智,服务员这才得救。

“我脾气不好,如果你再多事,医药费我可是不会掏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服务员腮帮鼓鼓囊囊,忙不迭地地点头。

回到房间,房门上锁,旅客拉上所有窗帘,直至房间完全密闭,这才脱下毡帽和蒙脸的围巾,露出劳拉的瘦削脸庞。钱包和行李一起被丢在床上,证件滑落在地落入缝隙也不在意,反正是个假证。她拉开拉链,手忙脚乱地从包中掏出一小袋粉末,火机点燃,粉末熔化再凝结成一颗味道浓郁的果汁软糖,她张口吞下,那张病入膏肓的脸上才终于有丝回光返照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