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虽是外族人,但她给德瓦卖命干了许多最脏最累的活,帮着德瓦一步一步占领整个阿国,功劳苦劳全占。而法斯特却只来两月就捅了大篓子。在他心里,孰轻孰重,谁是内鬼,一目了然。
德瓦根本都懒得看法斯特,他招招手,保镖拎着两个大锤子开始砸她的另一条腿。
“您大人有大量,德瓦老爷!我以命起誓,保证再不出差错!求您网开一面!我还有个姐姐,我姐姐生病,她要钱,我死了她也死了!求求您,求求您,德瓦老爷!那个内鬼,我一定给您找出来!我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别杀我……德瓦!德瓦!”
几锤下去,两条腿碎得稀烂,骨渣和烂肉混在一起做肉馅饼最适合不过。法斯特失去知觉,不甘的十指如同鹰爪死死扒住土耳其来的短绒地毯,指甲在这之上刮出十道长长的血痕。
“哼哼,这就是女人,麻烦。”德瓦轻嘬一口烟,直面如此残暴血腥的场景,他竟然连血压和心率都不升一下,“誓言处女,呵呵,说得好听,以为发个誓就能和男人平起平坐了。要我说kanun古律说得没错,女人只算半个人。法斯特再怎么装,也终究是个女的,她干不了男人的事。要是不她死去的爸爸和我是朋友,要不是她的兄弟全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发善心让一个誓言处女加入我的帮派。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女人只会带来麻烦,他们还不如牛羊听话。李,我突然理解你为什么是个基佬了,你一定也觉得女人相当地麻烦吧?”
德瓦一手夹着雪茄,像个指挥家似的手腕抬了又抬,等着李,也就是劳拉跟着自己的话应和下去。后者思索了几秒,缓缓点头:“是的,女人会是个大麻烦。”
德瓦也点点头,很满意对方的回答,继续说道:“那群跑掉的货,我会让其他人负责找的。但生意还得继续做,明天你就启程去利尼,那边还有一批高质量的货进来,二十四个乘客,哦不,是二十五个。你办事,我放心。”
你来我往几句之后,德瓦终于放走劳拉。她离开大楼来到街头,后半夜的地拉那再无繁华都市那样车水马龙的景象,只剩交错车辙混乱不堪。无人打理的老旧橱窗内,假人模特的脚背都积上了厚厚的一层灰,颜色像德瓦抖落的烟灰,也像柏油公路上黑色轮胎轧过雪泥之后飞溅的脏污。而空中,路灯橘色光晕下雪花与浮尘依旧缠绵飞舞,远处雪顶方尖碑在夜空里呈现无与伦比的典雅素净,令人向往的眼前似与驻足于此的大地彻底决裂。
大楼中,德瓦所在的那层依旧亮着灯,灯光在附近的玻璃幕帘之间折射,璀璨宛如被诅咒的黑钻宝石。劳拉从来只在阿国西部帮德瓦办事,从不插手东部的生意。如今德瓦这样安排,恐怕有诈,劳拉不得不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立即与苏萨娜通话。
呼叫时长即将结束时苏萨娜才终于口齿不清地应答,应是在睡梦中被艰难叫起,于她而言,现实和梦境交织辗转,记忆中的好友与线人声线难辨:“……劳拉,劳拉,你还好吗?怎么才来电话,我等你等得都睡着了……”
劳拉的眼睛死死盯着大门和楼层:“我是李。这是我给你打的最后一通电话了。德瓦派我去利尼。”
“李?李!怎么现在才……我听说你们被人发现了,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我早想联系你,可连你的固定电话都没有……”苏萨娜被自己高亢的嗓音吼醒,“等等,你刚刚说利尼?你不是一直负责西部……不对不对不对,难道是德瓦怀疑了?那利尼就是个陷阱,你不能去!”
“他说那里会有二十五人。”
“李,那是诱饵。他可以说二十五人,也可以说一百人一千人。你不能因为一个数字就过去!”
劳拉当然想过,就算只是饵,她也得把饵救下来:“可万一呢?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真有二十五条人命,二十五人!来电的重点不是这个,记好,第一,玛丽塔在希马拉的莫斯卡托医院,上月生了一个女孩儿,母女平安。你可以联系她的父母将她们接回家了。”
“太好了,我立刻安排这件事!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她的地址,莫非你是——你是铁了心要去利尼?”
“是的,我正要说。第二,我必须去利尼,请你派足够的人手到奥赫里德湖马其顿一侧的西北处接应,如果德瓦说的是真的,我会想办法把她们都带出来。”
“别说了!你非去不可吗?”苏萨娜打断她,坚定的语气慢慢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我不是害怕,也不是不想救那二十五个姑娘,只是——不如这样,你先想办法从阿尔巴尼亚出来。等你安全了,我们再一起从马其顿过去救她们,立刻就救,一定来得及!别把你自己再搭上去,那样太蠢了。你为什么总想着要孤军奋战呢……你考虑一下吧,拜托,求你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彼此相认,隔着一条条曲曲绕绕的电话线,隔着塑料听筒,隔一层纸。劳拉没有回答。
“是谁?”
一个熟悉的男声从听筒那头传来。
“……求求你,皮埃尔,别跟我分手,再给我一次机会……”苏萨娜哭哭啼啼。
“苏萨娜,说了多少遍,深夜值班也算工作,不要在工作时间打私人电话。”
“艾斯先生,好,好吧。我该挂了亲爱的,你一定再考虑一下。”
没等劳拉作反应,那端头一次率先挂掉电话。
劳拉走远几步,身后的公用电话再次响起,似有未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