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穆德!你站虫堆里干嘛?不嫌恶心?”劳拉再喊。
噗嗤,身后有人笑出了声。
劳拉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一眼漏笑的男人,他很快收敛笑容,重回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劳拉心觉古怪,她喊着穆罕穆德的名字,越走越快,越想越怕,大事不妙!她闯入飞蚁群中,路灯下,穆罕穆德浑身爬满飞虫,口唇发绀,嘴角的呕吐物是蛾蚊的节日大餐,闻上去像酥皮馅饼的味道,脸部被各种虫屎,断裂的肢体和薄翅遮盖,突出的眼球已然成了各种虫蠡的婚房。她拨开密集飞虫的尸体,一张青紫肿胀的脸赫然出现。
手臂粗的麻绳高悬于路灯顶端,一端绑在千斤重的巨石上,一端绕在穆罕穆德的颈部。穆罕穆德,或者该叫他拉马丹,脚尖离地不过三厘米,却被人吊死在这根电线杆上。
劳拉瞠目结舌,在尸体上爬过的飞蚁也钻进她的鼻孔和嘴巴,惹她舌根苦涩,呼吸困难。
德瓦的嗓音在她脑后嗡嗡响起:“我说了,今天这事是个警告。从此以后,我不再需要他了。”
劳拉在雨中枯坐一夜,她终于想通,早些时候跟踪她的人根本不是布拉塔伊来的,而是德瓦派的。德瓦对她早有怀疑。他的目标是吞并统一所有家族,稳坐阿国人口fan卖的第一把交椅,他才不会留一个背景可疑的人在身边,却也亟需像劳拉这样的得力干将。劳拉比他手下的人都能干,他舍不得处死她。他早看出拉马丹啥也不会,便拿他做出气包,拉马丹之死实为杀鸡儆猴。
拉马丹的尸体在路灯上挂了两天才被丢到山上,和乱葬坑里的几十具尸体躺在一起。有的是撞破交易的平民百姓,有的是被抓来卖身的可怜女孩,有的是被虐待至死的探员,有的是无比勇敢的理想主义者。他们都是被人贩子残忍杀害的。
劳拉无比自责,是她太过目光短浅,把忍让当远见。是她太过自私狭隘,把苟且错当理性。是她太过无能,太过蠢笨,老实走进别人的圈套却不自知。是她太过异想天开,认为穷凶极恶的罪犯能信守诺言,因自己习惯了黑暗而为黑暗辩护。一切都是她的错,但为此买单的却是拉马丹。
先是大副,再是电工和娜杰拉姐妹,然后是拉马丹,她从海盗手里救下来的那群人,却一个个因各种理由被她给害死。
还有在港口被打死的二十四条人命。
不不不,害死他们的不光是她。是违反救援法则的阿国军警,是阿帮的蟑螂渣滓,是德瓦,是人类的蛀虫,是贪得无厌的人性。
从德瓦开始,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法国里昂,秋天的金头公园,秋风温柔穿过树梢带落几片黄叶,沙沙声响雕琢黄金大地,街边长椅上的流浪画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美丽,随机在画布上添上一笔。远处孩童的嬉闹声盖过栏杆之外的车笛,几声欢快的犬吠吓走了在车摊食捡面包碎屑的乌鸦,好狗好狗,小贩摸头夸奖这几只不愁吃穿的家养贵宾犬。殊不知它们的身家甚至他还要昂贵。
除了行人,游人,还有步履矫健的运动者也在享受着秋季的宁静。他们大多着装相似,长袖,短裤,运动鞋,环绕后脑一圈的头戴无线耳机是健身者必不可少的入场券。
叮铃铃,电话铃声中断耳机里动次打次的节奏音乐,女人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陌生的国外号码。
归属地——阿尔巴尼亚?她在那里没有认识的人,女人果断拒绝接听。
铃声再次响起,同一个号码。该死的跨国诈骗。再次挂断。
第三次,她的跑步节奏彻底被打乱,她慢下步伐,由跑改为走,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哪位?你是不是打错了?”
“苏萨娜,不管你在哪里或者是干什么,不要停下你在做的事,不要大呼小叫,不要告诉你的主管上司或是任何人,表现得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也不要试图录音,这样对你没好处……”
“等等,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都不重要。别打断我,记好我接下来说的这段话:我知道玛丽塔在哪里,我也能提交有关奥古斯特收受贿赂的证据,但首先你得帮我找到一个人。”
“你知道玛丽塔?还有奥古斯特?你到底是谁?”
“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好了,接下去是第一件事,仔细听好……”
苏萨娜彻底放弃诈骗电话的猜测,玛丽塔的事总部人尽皆知,这人一定是自己的同事。不管怎样对方知道玛丽塔的下落,凭这一点就足够引人重视,她仔细记着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对方要她寻找一个名为娜杰拉的突尼斯女孩。作为回报,对方会定期将一些有关玛丽塔和官员奥古斯特的资料上传到一个邮箱。
“……以上。等我再联系你。不要回拨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