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想起,胤禟也是康熙二十二年出生的。
这是又恨上了宜妃?
静成从怀里掏出手帕裹着的东西,打开后只见一根银针在昏黄柔和的烛光下泛着冷光,上面残余的血迹直直刺入昭宁眼底。
“额娘什么都不肯说,我就自己去查,果然在马鞍上发现了这个。估计是十四弟错骑了九弟的马,这才遭此无妄之灾。”
昭宁静默半晌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去向皇阿玛坦白。”
静成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那马背上的伤和马鞍上的孔都做不得假,与其等人查出来,还不如我替额娘坦白。何况,我也不知她以后还要做什么、还敢做什么,不如就此一了百了。”
这条路她其实在看到这根银针时就想好了,她来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说起来她也并不是因为有多信任昭宁,反而是一种破罐破摔的坦荡感。
就算昭宁说出去又怎样,不过是别人说和自己说、早说与晚说、一件事与两件事的区别。
但看她这惊措失语的模样,忽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得了,我也不打扰你了。”
下一瞬就被拽住了手腕。
“不能说。”
这两天,别看昭宁在这个陌生环境里能和那几个阿哥谈笑自若,甚至愈见亲密,好似过得游刃有余似的,全然接受了这个荒诞的现实。
可实际上她这心头始终没着没落的,萦绕着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
这种近乎于迷茫和恐惧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更是时隐时现,甚至有时连昭宁自己都没能察觉出来,还暗自庆幸自己的适应能力和心大如斗的良好心态。
因而这种恐惧感翻腾出来时,她也不会什么心理上的预料,只是下意识一般表现在动作和神情上。
就像此时,昭宁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重复道,“不能去说。”
或许是因为自己心里年龄与其相近,亦或许是因为一同保守着落水这一秘密,她对于静成竟有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紧密感。
这是她安全感的来源吗?这能成为她安全感的来源吗?
昭宁不知道,但此刻也没时间去想。
看德妃今天的架势必不能善罢甘休,而郭络罗氏意图针对的是老九,宜妃也定不会再念及姐妹之情而出手维护。
估计打入冷宫都算是轻的。
那么静成呢?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昭宁拉着她坐下,“再想想、再想想。”
事实上总共也不过两条路,若不自首,就只能瞒下。可要怎么瞒下,那匹马、那个马鞍,甚至
昭宁脑中蹿出一个猜测:德妃既然要查,会不会早就查到了这根银针,那这岂不就是诱饵?
这局要怎么破?
两人对坐良久,谁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咕噜噜——”
昭宁羞赧挠头,“思考真的太费体力了你也饿了吗?”
静成摇头,她现在哪能感觉什么饿不饿的。
昭宁起身,郑重道,“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先吃个夜宵,边吃边想。”
太后年纪大了,一向睡得早。昭宁不敢让小厨房开火吵到她,便和静成偷偷出门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是一天12个时辰开火,预备着主子们临时要膳,见五公主来了还以为是太后要用膳,一个个都手忙脚乱地备起菜来。
昭宁忙拦下,又说只做绿豆百合粥,不用劳动那么多人,两人足以。
待百合、绿豆洗净,同冰糖、粳米煮的将熟未熟时,又让人倒了牛乳进去。
静成此时并无胃口,但还是被吸引了目光,“我之前喝了那么久的绿豆百合粥,倒是还不知道要放牛乳。”
“其实,为了助眠原本单单只是绿豆百合乳的,可我饿了嘛,就煮成粥了呗。”
听她这样随性做膳,静成哑然失笑,“不好喝怎么办?”
“就加糖咯,反正甜的都好喝。”
粥很快就熬好了,热腾腾的奶香气几乎溢满整个御膳房,香甜得让人只一闻就忍不住食指大动,就连刚刚还没有胃口的静成都偷偷咽了咽口水。
百合是新鲜的,炖煮过后格外粉糯,只用舌尖一抿就化开了。绿豆已煮得开花,配上牛乳,口感愈发黏稠软糯。
御膳房里的粳米也都是上好的,粒粒饱满晶莹,在粉糯的百合和软烂的绿豆陪衬下,倒显出一两分的嚼劲来,慢慢咀嚼间还能品出丝丝微甜。
配上绿豆的清甜和牛乳的甜味,这味道刚刚好,若是加了糖反倒觉得甜腻了。
静成又喝了两口,夏天的夜里还是有些闷热,这热粥顺着喉咙一路熨帖到脾胃,似乎全身都热了起来,后背甚至微微发汗。
可这种发汗的程度只会让人觉得舒服。
静成知道百合有清心安神的功效,却不知是这般的立竿见影,仿佛内心的那点焦灼和慌乱都随着汗水蒸发出去了。
她看着旁边大口喝粥的昭宁,神情认真又享受,通明的烛光在她脸上笼上一层淡淡的红,看上去静谧又平和。
静成素闻昭宁养在太后跟前,性子格外文静和婉,但因相处不多一切只是听闻,如今却方觉她这种“静”或许是可以传染的。
看着她,便会心静。
只觉后宫纷纷扰扰,远不如手里这碗热粥重要。
主要是,凉了就不好喝了。
昭宁注意察觉到这道视线,抬头催促道,“快吃啊,凉了就腥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