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梦魇困住了。
周思衡看着眼前女子痛苦的模样,心中突然紧了一紧,内心深处有了一丝动容。用细长白皙的手再次将女子弄乱的被子捻好,僵硬地轻拍了拍女子的手臂处,学着母后小时候安慰他的语气说:“不怕,我在这儿陪着你。”
说完这句话,男子的面色倒是有了些许的变化,这与平日的他不同,甚至毫不相关。
但他的安慰确实起到了作用,女子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呼吸声也渐渐平稳。
夜已深,月色安慰着人影,人影没有过多的停留。
在马车上,周思衡脑子里想起许沐夕今晚酒后的行为,沉思了片刻,暗自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心中越发觉得这女子有意思了。有意思是有意思,但在周思衡眼里不过只是个会哭会笑的棋子罢了,他要的也不过是许沐夕背后的身份罢了,其他事他都不在乎,也都只是一笑而过罢了。
第二日,段香楼
许沐夕从睡梦中醒来,昨晚又做了那个梦,反反复复。那个梦里,一个女子抱着她,那个女子脸上满是忧伤,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面前穿着富丽堂皇的男子,哀求什么不知,但只见那个男子拔出刀来将那个女子杀了,血溅满了殿内的金柱,也溅满了许沐夕梦中稚嫩的脸庞。
那个梦虚无缥缈又真实可怕,她大口喘着气,不敢多想……但此次的梦并不长久,后半夜便没再出现,她不知这梦为何会反复出现,之前她问女道士,女道士也只是回答:“一切有为法,此为因,前缘难断,必得续上,不过只为因果报应。”
许沐夕冷静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昨晚睡的并不是自己的房间,她本就患有迷症,所以她也特别警惕,检查了自己的衣裳,还好,还好。
她知道自己本身在段香楼,虽之前妈妈并未强迫于她,但那也只是因为她年纪尚小,况且“鉴情”手段还有些用。人性都是贪婪的,若许沐夕既能接生意又能鉴情,岂不美哉,摇钱树啊!
想到这些,许沐夕其实心里并无惊讶,她见多了反抗无果只能妥协的女子,每次都能见她们哭得凄惨,但后面渐渐地也就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哭,她从小好像就不爱哭的,想着也不至于死,自然就更不会哭得凄惨了。
“能活着已经不易了,清白这东西要不要都无妨了吧!”许沐夕心里念叨,嘴角透着一丝苦涩。
许沐夕从床上起来,心中还在想着,突然门吱地一声被打开了,老鸨扭着腰,面带喜色地走了进来:
“沐夕啊,昨晚如何?你这回可被灵成王看上了,你今晚可好好准备准备,今晚殿下还得来,以后你就可以和瑶笺一般……飞黄腾达了。”
“飞黄腾达沐夕在这儿先谢过妈妈了。”许沐夕面带哂意,起身向着老鸨行了个礼。
老鸨目光闪了闪,似没有听出许沐夕的话中意,心中还自得其乐:“灵成王可是皇子之身,倘若你能攀龙附凤,前途自是无量,做皇子的妾也算是女儿家的好归宿了,这福气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
许沐夕看着老鸨眼里沾沾自喜的样子,眼中浮起了丝丝嘲弄,心中冷哼一声。
好归宿福气?
人生本如浮尘,难断难解,谁人皆无法逃脱,从命还是改命?
许沐夕自然不愿意妥协于命运的,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平常女子的情情爱爱,她想要的是能够自在地活着,她不奢求得一良人,但她希望有个归宿,即使只是乡村野夫也无妨了。
这几日,段香楼的事也不知怎的传到了宣徵帝的耳中,宣徵帝听闻此事也只是摇了摇头。身旁的洪公公拿不准主子心意,便出口问道:“皇上,您不插手吗?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灵成王的心都要扑在那姑娘身上了。”
宣徵帝摆了摆手:“朕的儿子,朕心中清楚,再说那女子本就是备着给他的,早一些晚一些都无妨,这位子总归也都是留给他的。只是他心中应该也知道那女子的身份了,既然如此便看着吧,该帮的时候暗中帮着,面上还是冷着他,这样才能给他减些麻烦。”
宣徵帝顿了顿,眼神逐渐放空,眼前浮现起周思衡小时候的模样,这孩子从小便装得一副正经模样,像极了他,回过神来,侧着头对着洪公公说道:“看紧遂昌王那边,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报。”停了一会儿,语气渐显温柔,又继续说道:“皇后最近怎么样?”
“皇后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最近天气寒冷,有些着了凉。”
“叫太医去看看吧,送些人参去。”
“皇上不自己去看看吗?”洪公公壮着胆问道。洪公公看着已经到了垂暮之年的宣徵帝,心中满是悲凉,想来年少时也算是意气风发,老来被自己的儿子算计着,连最想亲近的灵成王也只能冷着。也许帝王之爱就是这般,越是爱,越是表现明显就越危险。
宣徵帝沉思了好久才慢慢开口回道,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晚些吧!”总觉得这三个字中多了丝怯懦的意味,不是没空而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