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从这里下去?”
望着脚前一口四方的竖井,林丹妮不确定地问。旁边倾身察看的游弋白打着手电筒,细弱的光探向井底的黑暗,什么都照不出来。
“我在下面住过!”流浪汉压低声音,口齿含糊地给他们解释,“以前外国佬修的,地下四通八达,可以绕出去!”
“我好像也听说过。”
三人顺着黎厦的声音看向锅炉房外,地下停车场依旧安静无声,这意味着体育馆中的变异体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她从拐角回身,很快说道:“上个世纪外国人在这附近修下水道,这种下水道和其他城市的排水系统都不一样,有专门给维修员留的通道。”
“对对!”流浪汉急忙附和,生怕其他人不相信他,“我走过,以前冬天有次太冷了,我就在这过的夜,白天再从下面出去。”
游弋白直起身,“体育馆外滨江的路上都是丧尸,体育馆里面还有起码两只变异体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要想出去,现在也只能试试下面这条路了。”
他们本来是打算走地下停车场的疏散楼梯回到体育馆内,再看看是否有机会回到广场取车的。
但行至半路,一楼的楼梯间就被人慌张撞开,没多久听见惨叫声混杂在变异体的怪吼声中。
鲜血一下子飞溅在他们面前的白墙上,瞬间止住了几人前行的动作。显然往上的路是无法继续通行了,更别说空间密闭,黎厦不好开枪。
一行人只好跟着声称自己有办法的流浪汉躲进了负一层角落里的锅炉房中,这才有了眼下的情景。
只是现在看着这漆黑的洞口,几人都不确定贸然下去之后是否真的可以重新回到地面。
“放心吧,我认得路,可以直接走到几条街外呢!”
流浪汉说着,就率先攀着井壁的梯子往下去了。
“你们先走。”眼看男人消失在阴影中,随后传来落地的声音,黎厦举着枪守着门口,对林丹妮两人说。
见对方严肃戒备,林丹妮也没有推辞,只对对方点点头,说了句“小心”。
那边游弋白也已经到达井底,他在确认无事后对着上方的井口闪了闪手电筒的光,收到信号的林丹妮这才动身,一步一步小心地向下爬。
在不断下降的过程中,林丹妮也逐渐感受到了地下的湿冷。她刚一落地,积水经年未清理留下的刺鼻的气味就直冲脑门。
而脚底溅起的水花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裤管贴上她的脚踝,让她更是一下子全身恶寒。
借着手电筒扫过的光,林丹妮逐渐看清周围的环境。
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各有一条窄小,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通道。
通道地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污水和随处可见的泥垢,上面蚊蝇滋生。四面墙壁湿漉漉的,还可以看见石砖叠积的纹路。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声“走吧”。是黎厦从爬梯上轻松跃下,对等待的三人说。
“后面没问题吗?”林丹妮抬头看了一眼,问。
黎厦微微颔首,低声道:“没听见什么声音。”
这时,走在最前方的流浪汉已经弯腰钻进了左手边的通道,游弋白随后也俯身向前,对身后两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跟上。
林丹妮见状拎起裤脚,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听见这截小通道的尽头有水声从高处“滴答”“滴答”滴落。规律的声音在幽寂的下水道中显得格外明显,就连几人踩在积水上的声音,也像是无端被放大了不少。
“刚才在楼梯间,总觉得不止有一个人的声音。”
盯着手电筒微微摇晃的光束,林丹妮忍不住小声说。
“在那样的情况下…”游弋白听见她的嘀咕,平静地回复她,“应该也活不了了吧。”
大概率吧。
近距离面对那样一个畸形的怪物,如果手中还没有武器,那就只能指望这时有个倒霉鬼替自己暂时堵住它的嘴了,否则,任谁被它巨大的身躯挡住后路都将难以逃脱。
但如果当时楼梯间面对变异的不仅只有一人,那另外一个很可能就有时间逃离。
“我下来之前没看见有人出来。”黎厦听出林丹妮的犹豫,于是开口道,“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应该会跟着我们出来的。”
“可我没看见。”她说。
随着黎厦跨出最后一步,几人终于从逼仄的管道中脱离,进入一条相对宽阔的排水通道。
这里的废水集中在通道中间浅浅的水渠里,沿着他们前行的方向流动,两侧各有一条供人通过的步道。
在他们头顶还有一处排水口,隔栏处洒落了薄薄的一层光。积水正是从那里一滴滴坠落,发出清亮的声响。
正当他们跟着流浪汉继续往前走时,角落却突然蹿出几只大老鼠,擦着林丹妮的脚就飞了过去,把她着实吓了一跳。
“对不起…”
对上游弋白意外的目光,林丹妮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自己因为紧张而僵硬得像只鸡爪的手,尴尬地笑笑。
她刚才虽然及时把惊呼吞回了肚子,但身体还是下意识抓上了前面的游弋白,将对方扯得踉跄了一步。
他手中手电筒的光因此也跟着晃了晃,将地上“吱吱”叫唤的老鼠们照个正着,吓得它们也都慌乱地向四处逃窜去了。
一声隐约的重物落地声恰巧混入其中,似乎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怎么了?”林丹妮问打着灯探照后方的游弋白,“有什么发现吗?”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游弋白摇摇头,重新转了回去。
然而就在几人转身离去的时候,在最初那个四四方方的井底,却突然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扶着墙壁困难地站了起来。
“妈的…”那个男人抬手胡乱抹去脸上遮挡了视线的血迹,露出一张黢黑的脸来,“三哥,活该你死了…你他妈居然还想推我出去送死…”
他粗重地喘着气,费力地抬腿顺着前面的声音一步步挪去。
“要不是被关在楼上,我们早他妈逃出去了…”男人自言自语,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晃动的人影,“贱人,凭什么你们可以什么事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男人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惊恐,他看着手臂上的伤痕,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那鬼东西…妈的头都敲烂了还在动…”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正在逐渐变红,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异常升高的体温,只是扶着管壁固执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明明都逃出来了…”男人看着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存留的齿印,越加崩溃,“我一定会逃出去的…一定会…”
如果林丹妮此时在这,那她一定能认出来眼前这个逐渐变异,尾随他们逃到下水道的男人就是昨晚翻她背包的那个黑脸男。
可事实上是,她对身后悄然而至的危险并不知情,甚至在饶有趣味地听起了领头的流浪汉为他们解说着地下世界。
“这里要右拐。”男人说,“看见这个数字了吗?”
他指了指管道口上方模糊的印刷字体,“数字越小说明越靠近中心,数字越大越靠近外沿。”
又说:“根据水流的方向也可以看出哪里势高,看,前面就有一个蓄水池,很大的,这个地下有不知道多少个蓄水池呢。”
林丹妮配合地点点头,抬头发现黎厦正紧锁着眉头盯着他们的身后。
“有人在跟着我们。”
她低声说。
只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似炸弹被投下,让在场的另外三人再次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