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总是显得太过残酷,因为它从不为任何人多做停留。原以为是天可见怜,才会让这个原本已经葬身在当年那片雪夜火海中的女子再次苏醒,却不想,原来世事只是昙花一梦。
时光似水,温缓而又凉薄的从她生命中一点点流逝,无情地带走了那段曾经与她切身相拥过的温暖,也抹去了这一世,她曾作为观月心存在过的人生。
过往的故事镌刻在她记忆里,已是黑白一片,她抓不住时间,也留不住岁月。于是,她便薄情地将自己当做一个局外人,平静地抹掉了自己当初的所有痕迹,兜兜转转,将一切归于原点,规规矩矩地行走于这条晦暗颠簸的路途,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练习网球,然后,一个人到白头。如一道无形的屏障,隔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交流。
她不再真正接受任何感情,用各种条条框框将自己的人生规划的安稳又平淡,亦不再担心不知哪天便会降临的意外变故。因为,没有感情,便不会再有难过。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可惜,上天无情,而人却有情。有情无情,本就不是理智所能掌控的东西,又如何能凭她说了算。
十载春秋漂泊,她早已忘却了家的感觉。多年伴随她的,仅仅只有每晚打开家门时,那间漆黑又空寂的房间。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有这样一群温暖的少年,专程等在这片凄清的黑夜里,只为了给她亮起一片灯,告诉她——
欢迎回家。
观月初一步,一步的走进这片网球场,球场内空空荡荡,夜幕里冷冷清清,然四周挂满的满天星彩灯却与夜晚幽寂的景象横断分明,让她觉得暖若晴昼。
眼眸中似有些湿热,她仰头眨了眨眼,深叹一声,平复住喉间些微的颤动,才淡笑着开口道。
“别告诉我,你们将部里的经费全部拿去买网球了。”
听闻这话,那群躲在树丛后,观察着观月初反应的少年们才纷纷现出身。不二裕太想也不想,直接大步跑到她面前,牵起她纤细白嫩的双手,喜声道:“观月前辈!欢迎你回来!”
观月初眉眼柔柔地弯起,抽回一只手,用指尖在少年的额上轻轻点了点,嗔道:“你啊,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眼下并非校园祭,这布置若是让路过的值班老师瞧见了,我可不会替你们受骂。”
“不会的。”赤泽吉朗走上前来,望着黑发少年清秀的脸庞,笑着解释道:“大赛组委已经恢复我们的参赛名额,为了安抚我们的情绪,这是学校特地允许我们庆祝的。”
他指着周围的满天星灯饰,以及嵌在围网上的网球,“彩灯是从活动室拿的,至于网球嘛……”他狡黠一笑:“是我们找附近的网球训练基地借的,可没动部里一分钱!”
观月初有些讶然:“你是说……我们的附加赛名额,已经恢复了?”
不二裕太连连点头,激动道:“网上那段录音出来之后,部长就带着我们直闯校委办公室,据理力争,当场就让大赛组委恢复了我们的参赛资格!”
观月初闻言默了一会,才看着赤泽吉朗,歉疚道:“辛苦你了,赤泽。”
赤泽吉朗听着,不满地摇了摇头,说道:“观月,全世界只有你不用对我说辛苦。作为部长,我没办法帮你澄清污蔑已经够无能了,如果现在连我们的参赛机会我都不能争取,那我还有什么脸,再去面对你们。”
不二裕太也安慰道:“观月前辈,不要和我们客气!从我们当初一起许诺,决心拿下全国冠军的那刻起,我们就是追梦的一家人了,不是吗。”
木更津淳也慢步来到她身边,看着她笑道:“不要总是一个人逞强,放心把后背交给我们,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们陪你一起扛。”
……
耳畔尽是情真意切,观月初忽然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真实的活过,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撕开,小心地,试探地朝她沉寂已久的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子,水花不大,却依然泛开了圈圈涟漪。
“谢谢。”
她抬起眼眸,认真又仔细地从面前这群大男孩脸上一一看过,第一次,试着打开了自己封闭的内心,去回应着这份空前绝后的温柔。
“我何其幸运,能与你们相逢此世间。”
……
一直玩闹到大半夜,这帮孩子才终于恋恋不舍的收了手,同她一起将球场收拾干净,又将她送到校门口后,才回去了各自的宿舍。
周末是个难得的阴天,早间下了一会雨,没过多久便又停了下来,不过观月初却很是喜欢这种阴雨蒙蒙的天气,尤其……是在有酒的情况下。
此地远离闹市,她伴着雨后冷风,独坐在石桥边的围栏上,拎起酒壶,给自己身旁并排摆着的三只酒杯,缓缓斟上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