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云致远提着灯,怒气冲冲走向‘山野男人’晏诛,云袖在那头实在憋不住,扭过头去笑。
剩下肩膀一颤一颤地,都被晏诛瞧在眼里。
预想中的情节果然来到。
云致远威风八面地走过去,话还没开口,就被一股无声威压怔在当场。
他举灯一瞧,立马腿软便滑跪在地上:“原来是晏澜神君,是老夫眼拙了,神君恕罪。”
好没意思。
云袖叹了一口气,她故意没说晏澜身份,就是想看渣爹被晏澜这个纨绔子教训的样子。
没想到渣爹居然认出来他来了。
还有这所谓的天上地下三界第一纨绔是怎么回事!
分明神力惊人,渣爹刚跟她悄悄说的话都被听见了,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传言误我啊!
未免多说多错,晏诛只颔首示意,双手背在背后,皆无动作。
云致远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知晓这位‘惊人’的晏澜神君,素来爱穿黑衣,在天族为所欲为。
不过下界来的时候比较喜欢摆架子,经常一言不发,让人不清楚哪句话可能惹恼他,所以每个人遇见他都胆颤心惊的。
如今‘晏澜’没有发难,云致远可算是拣回一条老命。
许是因为‘晏澜’现在是天族唯一的少主,肩上担负了责任,逐渐开始变得沉稳。
不消片刻,云致远又喜悦起来。
云袖回来之前,天族刚传了令羽要接云袖入九重天学习礼法,现在连‘晏澜’都亲自下来了。
可见天族对云袖的重视,对他们山灵族的重视。
真是可喜可贺。
云致远搓了搓手:“不如请神君大人上坐,喝杯茶休息休息,我替云袖收拾完东西之后,再来喊神君。”
晏诛学着晏澜的模样,语气桀骜:“本君对茶这种寡淡无味的东西没有兴趣,也不喜欢你们山灵族满山的草药味,懒得进去了,你速去准备就行。”
云致远发现自己搞错了,连忙抹汗。
倒是忘了,晏澜是出了名的酒桶,终日里与酒为伍,千杯不醉,怎会对茶有兴趣。
他连忙开始找补:“那劳烦神君在这里稍后,我立刻就去办。”
被拒绝的时候云致远就知道是对方瞧不上他们山灵族了。
他不敢再多言,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朝‘晏澜’行了个礼,便匆匆拽着云袖步入大堂。
大堂内灯火比院中明亮很多,云致远这才瞧见云袖身上的伤口:“你怎么受伤了?云沉,云沉快拿药来!”
云袖没来得及拒绝,耳边便落入了‘云沉’两个字。
眼前举着药奔跑过来的稚气少年,忽然与记忆中某些痛苦的回忆交叠在一起。
云袖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幽州。
她嫁过去的第十年,幽州与天族撕破了脸,大战一触即发。
云致远最疼爱的小儿子云沉接了天族之命来到幽州城下,背后是天族的万千天兵天将。
那时候城墙上有着经年不息的烈烈寒风,她被无助地架在最前方当人质。
耳边却充斥着那个弟弟冰冷的话语:“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当我的姐姐?”
少年儿郎,也是这般朝自己奔跑而来。
却是意气风发拉弓射箭,毫不留情穿透了她的肩胛骨
这会儿,未来的冷血少年郎现在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幼童,正单手举着药罐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真是风水轮流转。
云袖笑的更开心了。
云沉这会儿还是个熊孩子!
熊孩子好呀。
她弯下腰,伸出双手在云沉的脸上使劲搓揉着,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这便是云沉弟弟呀,长得可真可爱,阿姐喜欢死你了”
十岁熊孩子圆嘟嘟的脸颊,被毫不客气地捏扁搓圆,却只能委屈巴巴红眼睛:“阿姐”
‘疼’字咬在嘴间,怎么都不敢漏出来。
送药之前阿爹曾叮嘱过他,云袖姐姐如今是山灵族最重要的人,有任何委屈都得憋下去,否则就拿藤条抽他。
在山灵族作天作地作了十年的小少爷,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人世间满满的恶意。
见云袖对素未蒙面的弟弟巧言笑兮,上辈子那些个冷眼旁观她远嫁的长老,都一窝蜂涌了过来,争先恐后开始掏出自己珍藏的伤药往自己面前凑。
这种众心捧月的架势,云袖还是头一回享受到。
白日里她进祠堂的时候,都没有被围成这幅模样。
八成是因为院子里的箱子了。
足足比祠堂里多了十数倍,满满当当堆成假山的模样,让原本就不是很大的院子显得越发狭小。
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箱子上,云致远虚伪地咳嗽一声:“你走之后,天族不知为何又送来了一堆礼物,这不已经没地方摆了”
云袖道:“阿爹为何没有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