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堕星原。
堕星,堕星。
大抵是因为它吞噬了两个本该熠熠发光的桀骜少年。
山中的村民惧怕堕星原,她可对这里太熟悉了。
青碧色衣衫顺着山间的风,走在安静地只有虫鸣的山谷之中,偶尔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惊飞几只山鹊。
山灵族与人间不一样,对双生并蒂视为不详之物。
因为植物系一旦双生并蒂,先天根系所供给的营养就会不足,要么一方被另一方吸收所有营养,要么便是两个都是废物庸才。
所以她一出生就被云致远抛弃在堕星原。
起初那几个月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能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瞧见了跌跌撞撞来给自己浇灵露的云归。
云归自小便是天纵奇才,才数月已经可以幻化人形。
云袖不知道他是如何独自越过瘴气,寻着双生子的心有灵犀找到自己的。
但她知道,这个哥哥对自己很温柔,很在意。
此后的十数年,若是没有云归悄悄过来照顾她,教她修炼,她可能这辈子都只是一颗凡草,连化形都做不到。
可那世间最好的哥哥,兵解了。
重生以来,云袖不止一次遗憾过,若是时光可以再倒回去早一点,再早一点
也许可以阻止云归来这山谷也说不准。
堕星原的满目瘴气因为云归兵解,早已彻彻底底消散开来,露出一片清冷月光,行走其间,好似整个天地都清明了不少。
越往里走,脚下的泥土逐渐从灰黄变作焦黑,树木也开始逐渐枯萎。
云袖走到谷中心那一片,就能看见一块充满着罡风的土地,那便是云归最后的归处。
罡风猛烈,似乎是为了兵解者继续守护这片土地,所以但凡有活物踏入,都会受到罡风的攻击。
而云归兵解的灰烬便在罡风最深处。
云袖捧着回春木,毫不犹豫地踏入。
她要救云归,哪怕只是传言,她也要试一试。
与此同时,天界某座宫殿中,神器月华镜光波流转,将施法者所想看见的尘世景象全都展现其中。
镜中是一个青衫少女行走在山林间的画面。
一道人影站在月华镜前。
雍容华贵,端庄异常,是天后。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连随侍的仙娥也挥退下去,独留下一座泛着荧光的白玉棺椁。
“仙灵族的回春木,这丫头果然对你有意。”
寂寂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无人回应她。
“带她去幽州也好,我瞧她有趣的很。”天后再次开口。
这一次,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不知何时半遮半掩出现在重重白色绸幔之下。
仅仅是往那里一站,便自有一种无人敢抬头的威压。
“请母神收回成命,我与她并不相识。”
“你自小便有很大主意,什么事都不告诉母神,若是这丫头与你不相识,她为何要冒险去堕星原收拾你的残魂?”
当初为了让自己的‘死’显得更为逼真一点,晏诛特意在堕星原留下一缕残魂气息,以期能骗过他人。
天后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悄无声息站在巨大的白玉棺椁旁边,目光落在月华镜中那道绿色身影上。
少女朝罡风中心伸出一只手,山谷之中的罡风感应到活物,毫不留情地在那只手背上刮开一道道口子,露出丝丝血珠跟着罡风四处翻飞。
只不过,她是药草之身。
所以流出的血液是透明的青绿色,与自己身上的衣服融合在一起,倒不是特别地显眼。
她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痛觉一般,继续朝里走。
先是双腿,然后到双臂,青碧的衣服都经不住罡风被撕裂开来,露出肩胛骨大片白皙异常的肌肤。
晏诛猛然别过头去,非礼勿视。
语气还是淡漠的:“幽州之行,事关重大,还请母神今日便将婚约退了。”
“她是草药之身,若是跟你去了幽州,或许会对你大有助益也说不定”
“不必。”
“我瞧她倒是很合我眼缘,此去幽州,你冒用你弟弟的身份本就凶险万分,带着她反倒是更不容易招人怀疑”
“不可。”
此女满口谎言,情不真意不切。
这样的女子不管是跟着去幽州还是留在天界,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她”天后还准备继续开口再劝,却见月华镜中景象一变。
云袖竟然已经踩在罡风的最中心处,缓缓蹲下身体。
也不在乎是否让焦土脏污了她的衣服,整个人倾身跪在地上,十指深入泥土,绿色的血与焦土搅合在一起。
有香汗顺着她的额头滴落在土中,云袖习惯性抬手擦了擦,黑色的焦土便蹭上了额间,更衬得她的肌肤如雪,熠熠生辉。
她从焦土中取出了一截枯木,小心翼翼地擦去枯木上的焦土,然后解开衣衫,放置于心头处。
以心温养。
好巧不巧。
晏诛的神魂便附在那一截枯木上。
晏诛没死,神魂之间便会有所感应。
此刻虽然只是一缕薄薄的碎魂,却也能感知到自己被妥帖放置于一处温热的地方,甚至可以从这其中嗅出一丝属于女儿家的幽香来。
她这
胡闹,简直是胡闹。
晏诛万年不变的神情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