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妈妈……”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楼道口挣扎挥舞着,随后,啊的一声尖叫响起,秦琛妈妈从楼梯上滚落下来,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连范谨茹都没能反应过来。
她呆滞地看着滚落到她面前,一双眼睛圆鼓鼓大睁着的女人,女人饱满的胸口微弱起伏着,像蝴蝶扑扇扑扇的翅膀。
她的后脑勺有黏稠的血液缓缓淌出,范谨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看得这样清晰,她看到那血水慢慢淹住对方耳侧的一小撇头发,接着淹过衣领,那衣领是针织的毛领,纵横的毛线纹路迫不及待地把血水纳入,随后顺着纹路一点点蔓延。
范谨茹卡住自己的喉咙,她到达了恐惧的顶点,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随后,范谨茹用尽所有力气去抓楼梯扶手,她不能这样,不能被秦琛的感知操控成这样。
她艰难得正要站立起来,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她的视角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站在了楼梯口。
准确来说,她和秦琛合二为一了。
她听到自己……不……不是自己,是秦琛的呼吸就像连续跑了一万米,又或者被发疯的狗追撵了十个街道一样,喘得不成样了。
感知有片刻的空白,随后恐惧,惊慌,无措,痛苦,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解脱逐渐弥漫上来。
秦琛往前迈出了一步,在这一步过后,他却短暂愣住了,范谨茹在此刻毫无阻碍的感知到秦琛的所有想法。
他犹豫了。
摔下楼梯的女人实在带给自己太多痛苦,他仅仅只是面对着这个人,就已经感到战栗。
可是,在刹那的犹豫后,另一种更深刻的感情席卷过来,那是对失去的巨大恐惧。
秦琛蹬蹬蹬连滚带爬地跌到女人身边:“妈妈,我打电话……打电话给爸爸,我马上打……你不要……你不要……”
之后的画面就开始模糊了,范谨茹好像没入了一个眩晕的迷茫的白色世界里。
什么都是雪白的,白色的花,白色的装饰。
秦琛越来越不爱跟人说话,没有脱离秦琛身体的范谨茹也时时刻刻都有种沉郁的窒息感,她简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范谨茹还是秦琛了。
每一天,那血色都在眼前浸润,每一天,那腥臭都在鼻尖弥漫。
秦琛开始害怕血,任何一丁点血色都能让他面白如纸,浑身颤抖,当初那片刻的迟疑更是像巍峨的雪山一样向他压来,他小小又脆弱的灵魂在雪山倾轧下轰然破碎。
如果没有犹豫,说不定……说不定就可以……
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犹豫?!
面对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母亲,他竟然也会犹豫。
他是这样一个肮脏的人,不堪的人,糟糕的人,所以妈妈说得对,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他,他也不配得到爱。
啊————啊————
他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里无声嘶吼着,也在无声的呼救着。
范谨茹被同化得痛苦不堪,短暂的清醒时,一旦她想脱离,又会立刻被拽入这场深渊。
不知道浑浑噩噩过了多久,感知突然发生了变化,那些激烈的情感,难以承载的痛苦竟然齐齐消失了,范谨茹立刻被推挤出秦琛的躯壳,她终于再次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窥视这场梦境。
在她被推出来的那一刹,她感到秦琛的躯体里,那些消失的情感衍生出了另一个灵魂。
那是……另一个秦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