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为缓缓站起身,风不断吹打他的裤脚,冷意渐渐向上蔓延他的四肢,有这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盛铭有些陌生,而他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位堂弟了。
“盛铭,你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替蒋绍叙感谢你吗?”
盛铭微挑眉:“我当然更希望他能亲口跟我道谢。”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蒋绍叙的尸体已经烂得差不多了,那四四方方的灵盒里就躺着他稀碎的骨灰。
莫名其妙穿成狗的蒋绍叙本尊在旁边听得一阵心塞,直接七窍生烟,别说亲口道谢了,他亲口咬死盛铭行不行?
盛乐为此刻的心情跟蒋绍叙是一样的,他似乎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道:“昨天你去了沙特图奇,蒋绍叙是你亲自接回来的,据我所知他家没有委托过你。”
盛铭闻言一怔,旋即唇角弯起冷淡的弧度,每个字缝里都在笑话盛乐为的天真:“堂哥,你不会在期待我说一直以来都是我口是心非,强忍撕心裂肺的苦楚,故作镇定,明明在乎他得要命却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粉饰太平吧?”
“还是太闲了,午间肥皂剧看得太多很容易造成令人困扰的幻想。你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在想真的有人可以一直对自己伴侣专一吗?期待我就是那个原来真的有人会靠回忆过一辈子的人。你对我的期望我背负不动,我跟蒋绍叙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这层假象究竟要我怎么打破你才肯妥协去相信,我对蒋绍叙没有一丁点的情意。”
盛乐为握紧了拳头,无视盛铭的嘲讽只求一个真正的理由:“我知道你的想法不会那么容易改变,难道仅凭那天我说的几句话就能动摇你?到底是什么原因值得你特意去一趟沙特图奇?即便你不去,对你没有丝毫影响,只是为了在蒋绍叙父母面前做样子?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大可不必。”
“谁说我去接他回来了?”盛铭的渣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展现得淋漓尽致:“你以为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就连盛乐为都愣住了。
以往蒋绍叙以为盛铭只能算一般,还算不上人渣。
可是现在看来,盛铭这狗玩意儿简直屑到了极致!
“你说什么?!”盛乐为手中的伞猛然掉落,他冲上去狠狠揪住了盛铭的西装衣领,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会儿的人已经离开了很大一部分了,他们的动静还没有引起剩余人的注意。
盛铭淡淡斜看了一眼蒋绍叙的墓地,摆正身子后戏笑问:“堂哥,救援队搜寻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蒋绍叙,我一天就能找到吗?”
浓烈的震撼和惊惧在盛乐为的眼中久久没有退散,他盯着面前的堂弟,那张脸看起来根本是一副无法复刻的绝美作品,可披在笑颜下的灵魂却是那么残忍又冷漠。
良久,他颤着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日找不到,艾赛森一日不得安宁。救援队再滞留在那也是徒劳无功,为一个死人增加风险,不值得。”
“那你有没有想过,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他们想接英雄回家,他们认为蒋元帅应该荣归故里。你到底有多恨他?才会让所有人发自内心的感恩都变成假的,让蒋绍叙的尸身流落在外永生永世得不到安息?!”
“其他士兵呢?就蒋绍叙的命是命,其他士兵死了也无所谓?所有人都在找蒋绍叙,有人接其他士兵回家吗?”盛铭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掰开盛乐为的手。
在alpha绝对力量面前,beta显得太弱小了。
“蒋绍叙一身罪孽,到底凭什么被接回来?决策错误,行动错误,凭一己之力导致沙特图奇战役大败特败,他背负了数万条人命,承担得起吗?承担不起,这种人应该下地狱。”
盛铭这番话说得太狠了,狠到蒋绍叙的心脏揪成一团不断抽搐,挤出来的鲜血无声无息地成了一滩冰冷的悔意。
这是蒋绍叙第一次如此强烈又深刻地后悔认识盛铭。
他以为关系不好可以修补,但忽略了人渣的本质是无法纠正的。
“盛铭,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盛乐为满脸失望地看着盛铭。
“知道什么?还是说我应该为了蒋绍叙知道什么?”盛铭抚平衣领残留的褶皱,面不改色道:“我不会让那二十万名士兵白白牺牲,至于蒋绍叙,那是他应受的惩罚。这是座空墓,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以后可以不用再来了。”
蒋绍叙觉得,这辈子盛铭修的一定是无情道。
否则怎么可以无动于衷成这样。
何必两副面孔,在他父母面前承诺必然调查出真相,背后却接回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灵盒。
这么看来,所谓风水宝地和长明珠实在让盛铭下了血本,那堆勋章又真正浪费了盛铭不少宝贵时间。
怪不得需要亲自前去沙特图奇,不然这假也的确不好做。
“你变了。”盛乐为捡起地上的伞,他浑身已经湿透,相较于盛铭干净清爽的置身事外,他这副模样太过狼狈:“是我的错,当年我不应该听信你的鬼话,如果蒋绍叙不认识你,也许他就不会死,我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他听得见你今天的这些话,一定非常后悔遇见你。”
话毕,盛乐为深深看了盛铭一眼,转身只留下一个清肃的背影。
“我都听到了,盛铭你说的太绝了,你对你哥也没必要语气那么重,为了一个蒋绍叙破坏你们堂兄弟多年的关系,值得吗。”
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汪凯忽然在旁边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