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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一直输给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子就更不愉快了。

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像是输给自己的师傅或者自己父亲，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超过他们，他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可面对她，他知道自己赢不了。

因为他们都会长大。

叶孤城每一次失败都会倒在地上，强撑着抬起头看着她，那个女孩漂亮的脸上带着一种惊人的冷漠，她似乎很讨厌他，那不是一个孩子该流露出来的神情，她看起来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什么人或什么事物了。

可突然她又笑了，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你以为天空聚集了乌云会朝你劈下一道惊雷，可转而雨过天晴送你一道彩虹。

她毫不犹豫的无视了你，离开你，跑进了一对夫妇的怀抱之中，她像是炫耀一样说着：“叶孤城也不怎么样嘛，娘亲，我是不是很棒……”

他身边的人将他扶起，他听着他舅母舅舅的抱歉，他只是盯着那个撇过头去的女孩，好像是非常讨厌他，不肯多看他一眼。

她只会在有旁人的时候对他笑，他们会和叶孤鸿做一些很幼稚的事情，他是父亲，她是母亲，孤鸿是孩子……他的目光追逐着她，却聪明的不会在她面前出现，于是他习惯看着她，却不会走近她。

叶孤城已经很难理解儿时的自己究竟对着惊鸿抱有什么样的想法，谈喜欢和爱情似乎太过早熟，毕竟他们那时年幼。

那或许是一种对于强大事物的追逐，是对失败的不甘，她是他的目标，不可战胜的目标。

偶尔她又会变成一个人，一个柔情似水会微笑的人，这让同样作为人的他产生了感情。

“她愿为你而死，她愿为你而活，世上如果有一个人能叫她背弃一切，能叫她付出一切，能叫她受尽千般辛苦，万般折磨，也能开心的笑，那个人……”叶孤城缓缓说着，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呢？陆小凤知道这种眼神，是渴望，隐藏在淡漠冰感高贵的面具之下少有的真心，他想要成为那个独一无二，世上又有谁不希望自己被一个人这样爱着呢？

“你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一滴眼泪。”

代价多么小，一滴眼泪……陆小凤不记得在惊鸿面前流过眼泪，他有些紧张，有些真相就在面前，而他即将知道，可是真相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此刻，叶孤城也由不得他想不想了，他得知道。

“舅母对她的影响很深，只要是舅母说过的话她就会听，哪怕舅母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她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顾灵儿是个有趣的人，很多认识顾灵儿的人都这么觉得，但就叶孤城本人的感觉而言，他觉得自己这位舅母是有些疯疯癫癫奇奇怪怪的，她经常告诉自己的惊鸿一些她认为的事情，惊鸿从来深信不疑。

还喜欢讲一些故事，比如说一个叫练霓裳的白发魔女，一个姓布的喜欢在半夜打扮成蝙蝠的侠士……反正都是一些闻所未闻的事情。

陆小凤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已然想象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小惊鸿，十分可爱的跟在一个美丽的妇人身边，她说往东就往东，她说往西就往西，老老实实的，看着很乖很乖。

“她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哪怕有一天遇到天下第一神算，她……”叶孤城话语一顿，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改变了一切的事情，“被算出天煞孤星克父克母的命格，她也不怕，因为没人会相信，她更不会相信。”

陆小凤脸上的笑消失了，叶孤城不会说废话，当他说到这档子事的时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真的应验了，再联系到叶孤城之前说的，惊鸿父母早亡，他便已经大约猜出来了。

一个小姑娘，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在六岁之前一个人流浪，一无所有，在六岁之后本以为自己得到了世上的一切，却又很快失去。

人生最绝望的事情不是从来没有拥有，而是拥有之后又失去。

最不幸的是她或许会以为这是自己的错。

“舅母丧礼的那一天，她没有来，所有人都来了，但她没有来。”叶孤城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他也没有很多的情绪付诸于语言，世上能牵动他情绪的事情本来就很少很少。

“我以为她是太伤心了，她是不敢来，但等到夜深了，她来了……”

挂满白绫的灵堂，洁白的蜡烛点着光，神情肃穆的长者，低头哭泣的男孩，站立在一旁默默无言的少年，以及一个拿着匕首的女孩，她或许还穿着不合时宜的红衣。

她看着棺木，拿出了匕首，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对着自己的双眼之下划出两道长长的伤痕，锋利的匕首绽开血痕……

叶孤城很确定他动心的那一刻，并不是在阳光灿烂时她朝他微笑，而是在满是泪水和哭声的灵堂之中看见她

一把剑变成了人，一个人却再也变不回剑。

剑断了可以重铸，人死了怎能复生？

原来他喜欢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