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青眉头深锁:“舒服些了吗?”
云霁突然觉得,这样的扶青似乎和刚认识时更相像些。
但毫无疑问,垢念就是垢念,她也早已见识够了垢念的诡异和可怕。稍稍能动弹了,她立即推开他。
她力道很小,但扶青还是顺着往后退了半步。他低头皱眉,把她拽到椅子上坐下。
扶青看着云霁,低声道:“你的丹元上有……”
“有什么?”云霁问。
然而半天没等到回话,云霁抬头一看,发现扶青的神色已然调转了个大弯。
他抬起一只手,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手心,修长的手指动了动,虚虚拢起,指尖轻轻摩挲几下。
漆黑发丝垂落到扶青手边,在云霁看不到的眼睛深处,不动声色遮掩了几分困惑。
云霁心中一凛,他的神色又变回了刚进门时的样子,这种状态下的扶青虚伪狡猾到了极点,是最为不好惹的。
“姐姐,你知道吗?你这么难受都是因为天道。”
云霁缓缓向后挪了挪椅子:“我知道。”
扶青点了点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怕我,我把婆婆带来,只是为了避免你在我这里出什么意外。毕竟姐姐不太安分,尤其是和寒情一起的时候,格外不安分。”
他见香炉熄了,施施然抬起手,缥缈烟雾升腾,缭绕他犹如玉节的手指,带起缕缕清幽香气。
云霁看着他的动作,有种奇异的感觉,总觉得他好像是想要将这里打造成一个他认为的完美居所。
而她,像是这个居所中的木偶。
“我闲不住。”云霁决定将言辞放得小心些,“毕竟总是待在这里,太无聊了。”
扶青深以为然:“是啊,所以我尽力想法子给姐姐解闷。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种方式,倒是有更好的。”
云霁没有搭腔,表现得并不好奇。
扶青口中更好的方式,对她而言大概会是更糟糕的方式。
扶青等了片刻,没等到她说话,遗憾地叹了口气:“姐姐,你也太缺乏好奇心了。罢了,不和你闹了。更好的法子就是——同我合作。”
合作?
云霁有些不祥的预感。
“说合作有些不贴切。应该说是加入我,与我合谋。”
扶青走到她身后,按住蠢蠢欲动向后倒退的椅背,呼出的气尽数吹到她鬓边的碎发上。
“我们一起,什么天道地道,都是随意一阵风便能吹走的浮云,整个三界尽在我们手中,一切任你驱策。”
他此刻的声音又有了前所未有的蛊惑,仿佛荼蘼幽魅的花香,毫不留神让人迷醉其中,任人宰割。
云霁有些意外,但也没有特别惊讶。她早有预料,扶青对她的态度始终称得上有种悬着刀子的友好。只要对他好,他便能堆上最甜最美的蜜糖。一旦稍稍对他恶劣了些,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现在,她左手边是刀子,右手边是蜜糖。当然,蜜糖里包的是砒/霜。
“怎么样,姐姐?是不是很好?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远大、最美好的方式,若你应允,我立刻将我手下所有人交予你驱使——包括寒情。”
若他不说这句,云霁也许还能装作迟疑久一些。
但现下,云霁快速起身,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委婉地表达拒绝:“我没什么掌控三界的心气,罢了吧。”
扶青慢慢直起身,神色看不出喜怒,眼神晦暗不明。
云霁清楚她的话无法糊弄扶青,慢慢后退。然而这里门窗紧闭,她无别处可去。而扶青在她后退的同时,大步向她走来。
他语气轻松,但冷意已经清晰摆在脸上。他虽然没有召出魔气来,但云霁察觉到他此刻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愤怒。
云霁叫苦不迭,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垢念满腔的愤怒随时能将她轰成渣渣。
“你是因为讨厌我吗?”
扶青将她逼到墙边,还是差不多的问题,但他此刻看起来无比清醒。
清醒意味着理智,也就意味着可怕。
“因为我是‘垢念’?”
他没有任何一处碰到云霁,但云霁已经动弹不得。
全身上下只剩那一点被欺压得瑟瑟发抖的天道之力可用。按说天道之力与魔气相克,扶青理应惧怕天道之力。
然而和魔气纯正的扶青相比,她那点微弱的天道之力能够用吗?
云霁的双手靠在墙上:“你误会了……”
“误会?”扶青突然笑了笑,“我没误会,也许是你误会了。尽管我一直以来尽力讨好你,做到我尽可能做到的‘善意’,但看来,徒劳无功罢了。也是,我是垢念,垢念的善意,从来不是真正的善意。云霁,我不是你认为的凡人扶青,我,从始至终都是垢念。”
“云霁,你猜,如果我生气了,会做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