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血口喷人!”
林婉仪本来听得都打瞌睡了,一双眼睛时开时合,迷迷瞪瞪的几欲睡去。
左右这件事情与她没有干系,谁吃瘪谁得意,她都捞不着什么好处,费心思听那个干什么?
还不如眯瞪一会儿。
不意竟然恍惚间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登时睁开了眉眼,鼻孔大张,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下意识喊了一句。
蒋泉茵就没这么大的胆色了。
她张大了嘴巴,口中喃喃发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眉骨一耸,似是生气又是害怕。
怎得,怎得竟然把自己牵连进来了呢?
那些高位嫔妃们频频吃瘪,你抓我一把毛,我咬你一口肉,斗得好生热闹,比那戏台子上的生旦净丑还要精彩。
她看得正津津有味呢。
平尺高高在上的一众贵主儿,如今成了戏台子上给旁人唱戏看的戏子,一番转变,让她胸中生起了身份对调的快感。
演吧,演吧。
演的不好,本小主还要在心里把你们狠狠责打一番呢。
她兴奋的又舔嘴唇,又摸鬓发,用这些小动作表示自己的躁动。
倘若桌子上有几盘子瓜子、坚果、点心,她定要抓一把,边吃边喝茶,那感觉可爽死了。
谁承想,季庶人一句话石破天惊,竟然把她一个小小的看大戏的贵人也牵扯进去了。
她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只哆哆嗦嗦的从椅子上往下滑,好在椅子还有一圈扶手,她死撑着才没让自己出了大丑。
一时间,林婉仪大怒,蒋贵人大惊,婉妃和蒨充仪却放下了拽到喉头的一颗心,好整以暇的又看起了大戏。
戏台子搭好了,没有人唱戏可不成。
季庶人很满意各方的反应,她拉扯了跪在身边的橙香一下子,问道:“橙香,你说是不是,要不是为了一条命,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转头,她又垂着泪面向皇帝,好把那哀伤演的更真一点。
橙香早已经吓掉了魂,她已经以为自己是个死人了。
背叛旧主,污蔑旧主,这在宫里是死人的罪过,没有哪个奴婢可以逃过去。
就算今日她做了证,把嘉昭仪钉死在谋害皇嗣这根柱子上,是一个揭发黑恶的小功臣。但因为她曾经是嘉昭仪的奴婢,背叛了嘉昭仪,也讨不到宫中主子们的喜欢。
一个奴婢,这一刻可以为了利益背叛以前的主子,下一秒就难免会为了别的东西背叛现在的主子。
她怎么这么糊涂呢,竟然起了陷害嘉昭仪报复、报复她赶走自己的念头。
她鬼迷心窍了。
婉妃娘娘根本不会伸手救她,甚至现在巴不得她死了,这世上就一点谋算的痕迹都没了。
死无对证,谁会供出婉妃是幕后主使来。
橙香涕泗横流,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不敢撒手。
冷不丁听到耳边炸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她浑身汗毛倒立,以为是“赐死”的命令,她大喊大叫,“啊!不是奴婢!奴婢不是有意陷害嘉昭仪的!”
“橙香,是林婉仪和蒋贵人逼得,逼得我们不得不去做这坏事!”
季庶人一把拉出她的衣袖,把头凑上来,低低了说了一句话。
衣裳遮掩中,无人能够看见这一番异常。
橙香冷静了一会儿,抽泣着不动弹,她听见了季庶人的话,跟着重复道:“是林婉仪和蒋贵人,她们逼得奴婢不得不去诬陷嘉昭仪!”
婉妃完全放下了手中的帕子,端起茶盏嗅了一口,心神也安宁下来。
不管是谁出来做替罪羊,她都能高枕无忧。
这宫里的阴谋诡计,通通都不要自己下场,留着一双干干净净的手,就能推着别人去帮你铲除路障,岂不美哉!
倒是杜蘅芜,难得的闪过了一丝阴霾。
林婉仪是她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萧宝莹替代品,还没热乎上一阵子,今天就要赔进去了么?
这次的谋算,算起来她赔的竟然要比婉妃多?
方景颐本来想顺藤摸瓜,把婉妃和杜蘅芜这两颗大瓜摸出来,哪怕牵连出一个来也好,没想到季庶人张嘴就指证了旁人。
而且,季庶人深谙帝王之心,还把死去的萧宝莹搬出来的救场。
一个活人,用一个死人来救自己的命,真不知是恩宠还是羞辱。
她面上哂笑,问道:“季庶人和橙香口中所言到底哪一句是真的,本宫何时又得罪了林婉仪和蒋贵人呢?本宫不知道,你们两个倒是清楚的很!”
林婉仪和蒋贵人这两个小鱼小虾,十个加起来也比不上婉妃和杜蘅芜的重要性。
林婉仪一听嘉昭仪话里有话,似是在为她们二人辩白,当即站起了身子,跪到波斯地毯上,美眸中泪光点点,“皇上明鉴,诚如嘉昭仪娘娘所言,嫔妾素日循规蹈矩,从来没有与嘉昭仪娘娘产生过误会,何况昭仪娘娘是最宽和不过的人,嫔妾怎么会心生怨怼、用这种法子来害人呢?”
“定是那季庶人疯了,今晚说出那么多疯言疯语来,先是诬陷嘉昭仪,后又诬陷嫔妾,就是为了搅乱后宫,让皇上和娘娘们不得安宁,此人真是毒蛇心肠啊!”
季庶人仰天大笑几声,她把额前肮脏打结的头发拉开,把自己一张脸完整露出来,那额头上青红一片,间或有几片紫红色的结痂,看的让人生畏。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抠下一片结痂来,嘲讽道:“林婉仪和蒋贵人,你们才是有心祸乱宫闱、心肠最毒如蛇蝎的人,平常掩饰的还好,一到了长秋宫里,心里的凶神恶煞都放了出来,你们两个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皇上和各位贵主子瞧一瞧”,她又拉起了破烂的衣袖,那袖子一拉,竟然烂的直接掉在了地毯上,她黝黑的手臂上有一道一道的红痕,有的结了痂,有个成了黑红一片,有的还血肉模糊。
手臂上道道红痕之间还有些指甲印子,大的小的,青的紫的,林林总总,肉眼都数不过来。
她挺了挺身子,把破烂的衣襟一点一点掀开,眼眸里浮现出一丝疯狂之色。
谁折磨于我,我就要折磨于谁。
你们以为自己都是淑妃呢,能把人折磨的生不起反抗之心,乖乖为她效劳。
可笑,林婉仪和蒋贵人,两个杂鱼一般的小人物也敢欺负到以前的季贵嫔头上。
今日纵使我活不成,也得叫你们脏了臭了,脱一层皮下来。
那白骨茬茬、血肉洇洇里,谁知道藏着两个什么怪模怪样的恶鬼呢!
让皇上好好看看,让这瞎了眼的后宫也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