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香吓得往后一缩,整个人成了乌龟壳里的老鳖,她抽泣道:“不是的,奴婢没有,奴婢真的亲眼看见知夏姑姑往冷宫地界去了,奴婢亲眼所见!”
“啪嗒”一声,殿门被人用力推开,无数寒雨秋风挣扎的涌入门内,好似是抢着去什么温柔富贵之香。
门外走进一个披着蓑衣的女子来,她身上滴答滴答的往下落水。
随着她进入殿内,水渍在地毯上渐渐晕开。
她掀开头上的斗笠,露出一洗净铅华、犹自落雨的脸来,当即冷声道:“知夏是奉了嘉昭仪的命令去探望我的!”
方景颐拧成一团麻城的心渐渐散开,一圈一圈,直成了一条顺溜溜的金线银线。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辛芳仪没有辜负她的托付。
辛芳仪说完话,连蓑衣也不去,马上单手敛衽、双膝一弯行了个礼,“嫔妾怀玉堂芳仪辛氏见过皇上,见过诸位娘娘、小主们。”
皇帝脸上略有惊诧,顿了顿,他沉声吩咐道:“起来吧,你说那晚知夏是奉了嘉昭仪的命令去找你的?”
“回皇上的话,确实如此。”辛芳仪果断的点了点头,一脸的淡然。
婉妃神色大变,仿佛被窗外的秋雷震碎了一脸的从容,她声色俱厉道:“辛芳仪可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把她叫来是给季庶人撑场子的,她和季庶人不是一伙么,怎得忽然胡言乱语起来。
辛芳仪冷冷一觑婉妃和季庶人错愕的神情,讽刺道:“嫔妾自然知道,来的路上雍和宫的几位姑姑已经说过,让嫔妾过来给嘉昭仪和季庶人作证,看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她躬身面向皇帝,言辞中颇有慨叹,“当年嫔妾迫于季庶人的淫威,曾经欺辱过李婕妤和嘉昭仪,害得李婕妤失去妙音、嘉昭仪卧床一月,嫔妾有困,不敢请嘉昭仪和李婕妤原谅,但请日日吃斋念佛,洗清罪孽。”
窸窸窣窣,有人衣料摩擦,想要起身说话。
辛芳仪不为所动,一概外界声响都不理,又快言快语道:“正因为嫔妾怀着一分愧疚,所以在今年嘉昭仪的生辰宴上,送了一匣子东海明珠作为赔礼。岂料嘉昭仪说礼物太过珍贵,又挑了个时辰叫宫女知夏送回了怀玉堂。”
地上季庶人双眼圆睁,瞪得血丝遍布眼白,她撑着身子,声嘶力竭:“辛红萼,你这个贱人,当年那些坏事哪一件都有你的掺和,今日你又掺和到这个事情里,你真是个搅屎棍一样的贱人!贱人!”
她提议叫辛红萼过来,是让其为自己撑腰站台的,怎么反倒成了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时气愤,连乡野村言也骂了出来。
方景颐幽幽一声太息,茶香缭缭四散,她的声音也跟着游移。
“皇上,辛芳仪和嫔妾素日无所相交,那日生辰宴送了一匣子鸽子蛋般大的东海夜明珠来,嫔妾觉得太珍贵了,便收在了库房里,准备还回去,那一阵子忙着迁宫的事情,搁置了一旬才想起来。这些珍贵的东西,倘若一时不察丢了、破了、碎了那就可惜了,便让知夏趁着夜晚给辛芳仪送回去。”
“针线房后面那条鹅卵石通往冷宫地界不假,但冷宫地界上何止一座长秋宫,嫔妾的怀玉堂正在那条路的尽头,比冷宫还要偏远几分呢。”
辛芳仪抹去乌发上的一道水痕,把一手的水珠子随意一洒,洒到了婉妃的描金白牡丹绣鞋上、亦洒到了跪在地下的季庶人和橙香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