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妍楼的红梅一树一树的开了,主人的心却一天一天的死了。
二月草长莺飞的时候,暄妍楼的护卫终于撤了,陈元昭也开始允许六宫来探望杜蘅芜。
六宫妃嫔们纷纷不敢前来,只有补品流水一般的送进来。
但有两个人除外。
方景颐托傅太医查阅古方,给杜蘅芜亲自带来了新的药膏,可以去除疤痕。
姚念谙从自己库房里扒拉出名贵的药材补品,准备送给杜蘅芜。
她们二人亲眼目睹了上元节的惨状,对杜蘅芜产生了几分怜悯和疼惜。
若是那天两人没有冷落杜蘅芜,若是两人拉着杜蘅芜一起看灯……三人一直在一起,说不定那小太监就找不到害人的机会。
但暄妍楼正堂的大门紧闭。
只有站在门外的宫女白凝摇了摇头,示意蒨充仪不见客请她们二位回去吧。
以前的大宫女白露因为上元节护主不力,被关押进了慎刑司。
现在暄妍楼的大宫女变成了白凝。
方景颐唤过白凝,把祛疤膏塞给她,轻声问道:“你们主子蒨充仪恢复的可好?”
白凝小心的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子,道:“回婕妤的话,充仪娘娘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后脖,“但心里的伤总不好……”
充仪娘娘以前有多么端庄柔美,现在就有多么骇人可怕。
她每次提着食盒进去,只能看见黑洞洞的一双眼,从帷帐里盯着她看,那是怕光怕见人的充仪娘娘。
只看人还好,有的时候充仪娘娘不分白天黑夜的嘟嘟哝哝,说着什么“死”呀、“活”呀,总让人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张院判来看过,却只照旧开了一些安神的汤药,说娘娘没有大碍了,只需静静修养即可。
她不相信,但她只是个宫女,什么办法也没有。
以前听白露说充仪娘娘跟妙嫔和方婕妤交好,若是有这两个主子帮着劝劝娘娘,宽慰一下,是不是娘娘那些愁苦就能消一些呢?
白凝接过方景颐和姚念谙的东西,咬着嘴唇道:“两位小主且稍等片刻,容奴婢再进去通禀一声,方才许是娘娘没听到呢……您也知道,娘娘她近来经精神不济着呢……”
方景颐点点头,拉着要走的姚念谙在院子里等着。
风带着一股幽香传来,院子里和院子外的梅花都开得琼玉一般娇美。
“无妄之灾过去,蒨充仪今年定是洪福齐天了。”方景颐道。
一个人命里的大福大祸总是有定数的,这个大祸过去了,福气就要纷至沓来了。
姚念谙捻着手腕上的碧玺珠翠十八子手串,点了点头,“等会儿咱们进去就这么说……”
这时却听得正堂的屋子里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杜蘅芜嘶哑的叫声从厚厚的绸缎帘子里飘了出来,“叫她们滚,我不想见她们,为什么那天晚上被烧伤的是我不是她们,为什么啊……”
她又是嘶吼又是哭叫,方景颐和姚念谙听得面色发白,脚底生寒。
原来杜蘅芜内心竟是这么想的么。
她们二人从无害人之心,为什么在杜蘅芜嘴里成了虚情假意幸灾乐祸的奸人?
纵火的不是她们,指使小太监的也不是她们,杜蘅芜却有这么大的仇恨,声称“恨不得她们和淑妃一起死死死!”
在惠风和畅,梅花清香里,方景颐和姚念谙却冷得如同数九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