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陈玥出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程时微照着宋风的提示走到小院子门口。

形同虚设的篱笆和低矮的平房，但打扫得很干净。

午后静谧的空气里，似乎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不久前才做了丧事的地方。

只有屋檐下一盏油黄的纸灯下扎着一小块白布，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程时微在门前停留了几秒钟，微吸一口气，就踏进去了。

“叔叔，阿姨。”

她一进门，就看到堂屋的中间，坐着陈爸爸，陈妈妈刚好从里面的门帘出来。

两人看到是她，都微微愣了一下。

陈妈妈手里端着一个瓷盆，愣愣地看着程时微，似乎因为伤心过度，人看上去比之前苍老了许多。

“啊，你……”

她倒是比陈爸爸先一步回神，有些无措地左右看了看，直接把瓷盆先放到地上，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

“程秘书，上次是大娘错怪你了，我打了你……”

陈妈妈在知道了真相后，悲痛中却也通情达理，反而有些自责。

程时微立刻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这一瞬间鼻子竟是有些发酸，她赶紧摇了摇头，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阿姨，那些都过去了，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陈玥……”

“看来玥玥很尊重你不是没有原因，孩子啊，你也不要自责了。”

这个时候，陈爸爸开口了。

他站起来蹒跚地走到老婆身后，深陷的眼窝纳进深深的悲伤，浑浊的目光里却是闪动着和陈玥一样的质朴和善良。

“唉，是我们玥玥运气不好，怪我没有能力让她过得舒坦些。”

“叔叔，您别这么说。”

程时微的眸底微微一刺，上次没发现，现在才看到陈爸爸有一条腿是不方便的。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你们都进来坐吧。”

看到门外还有三个，陈爸爸别过脸粗糙地抹了下眼角，就招呼他们也进门。

陈妈妈大概是许久没见到这么多年轻人，竟是有些失神。

特别看着程时微的时候，透过她像是看到了女儿。

陈爸爸见她愣着没动，眼里的悲伤似乎一下要涌出来，又抹了下眼角才低声催促她。

“她娘，给客人倒水啊。”

“阿姨不用忙了，我们随意。”

祁权说着自己动手搬长条凳子，他和宋风不是第一次来了。

陈妈妈连忙要给程时微搬，傅凌琛上来搭了手，他俩坐一条板凳。

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室内忽然安静下来。

凝重的空气沉在几个人的脚底下，似乎很难流动起来。

程时微的腰杆没有平时那么挺，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刚要开口再次道歉，这次是陈妈妈先说话了。

她看了看来访的几个年轻人，神情有些黯然，却是很平淡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有心了，前一阵子我和玥玥她爸确实很不好受，我们家孩子受了很多苦，我们欠了她很多，这孩子也总是为他人着想……”

她很克制，但说着说着，眼圈一下子变红了。

旁边的陈爸爸搭住她的肩膀，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还是安慰着对方。

陈妈妈马上抹了把脸，粗粝的掌心把鼻头都擦红了，坚强地继续说道。

“这孩子最看不得爱她关心她的人伤心，所以一定不愿意看到大家为了她活在悲痛中。”

她说着看向程时微，倾身握了一下她的手背，发红的眼睛似乎在她脸上端详了一下。

那一瞬间透进目光深处的哀伤隐约还有一丝替代意味的眷恋，哽咽着说道。

“特别是你，孩子，人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要向前看，希望总是在未来。”

“玥玥那妮子常说这句话，现在害了她的人已经抓到，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但她肯定不想让你为她自责难过。”

程时微沉默了一秒，再抬眸看向对方，眼眶瞬间湿润了。

听着这些话，她的鼻腔有些发酸，也许是无理的请求，她还是忍不住说了。

“……阿姨，我能抱您一下吗？”

陈妈妈听得一怔，就这么怔愣地看着程时微，看了足足有三四秒。

忽然，她抽噎了一下，嘴唇哆嗦着有些说不出话来，微微颤抖的双手刚要抬起，程时微便起身拥住了她。

她能感受到怀里这副身躯隐忍的抖动，又或者是她自己。

可轻抚在她背上的手，又何其温柔，就像在爱抚自己珍贵的孩子。

程时微紧紧闭了闭眼睛，温热的感觉几次冲到眼缝后面，都硬生生忍回去了。

这个拥抱具体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陈爸爸在旁边偷偷抹着眼泪。

傅凌琛看着程时微幅度很小在发抖的肩膀，眸底微微一凝。

宋风转头看向院子外面，祁权的脸则是别向了另一边，此时无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程时微仰头整理过自己的情绪，先放开了。

她马上把包里的整沓现金拿出来，双手推到二老面前，红着眼睛说道。

“以后我会替陈玥尽孝。”

“这……”

二老对视了一眼，陈爸爸马上摆了摆手，又把钱往回推了一下，有些感慨地说道。

“你能来就是心意了，这钱我们不能要。”

“叔叔，陈玥弟弟还要上学，他现在也是长身体的年纪，就拿着吧。”

程时微很坚持，声音隐隐带着些鼻音。

陈妈妈还是犹豫，因为过过苦日子，知道挣钱不容易，这么一笔并不想收。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傅凌琛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