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瑛圆睁起眼睛,说道:“这儿的女人大多都是的羌族,一看就是敞亮的人物,我打算组建一支娘子军,叫西夏,吐蕃,辽国,回鹘那些蛮族都知道知道,宋国并非软弱可欺,便是女子,也能独当一面!”
忆之与温婉相视一笑,忆之道:“还当真是件大事!”
温婉道:“你既有这等大志,我可不能因为一碗鱼汤白耽误了你,只是有一点,无论如何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就罚你日日炖鱼汤。”
秀瑛忙道:“那是自然!”
一时间,刘宜荪与富良弼走了过来,刘宜荪问道:“说什么呢,这样热闹。”
秀瑛道:“忆之说要炖鱼汤给咱们喝呢。”
忆之双眼微微圆睁,说道:“我几时说的?”
秀瑛朝刘宜荪递眼色,又朝温婉努努嘴,刘宜荪会意,感慨道:“倒确实有日子没能尝到忆之妹妹的手艺。”
忆之见这兄妹二人这番做派,忍俊不禁道:“好吧,好吧,为了刘大嫂嫂,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刘宜荪连忙作揖,又俯就再三,又叮嘱庖厨仔细跟着忆之来学。
却说忆之与秀瑛厮混了几日,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无忧无虑的时光,不觉闲时光阴易过,倏忽就至回京之日,范忠彦一家老小,刘宜荪携妻妹,石杰,韩玉祁等人在埠头挥手相送,乌泱泱站了满地。
忆之捧着晏纾的骨灰坛,与麦提亚,苏子美,富良弼,欧阳绪站在船头,眼看埠头渐行渐远,天水之间,众人只剩星星黑点,才恋恋不舍回到船舱中,她将晏纾的骨灰坛摆在供台上,在团蒲上静奉了半日,睁开眼,只见船舱里映着水光,越过窗牗往外看,河面辽阔,水波荡漾,闪着亮光,空气中一股软糯潮湿之春气。
一行人乘舟而上,乃至都中,但见埠头肃清,站着两翼禁军,两翼内监,一列粉衣宫女。几人不觉面面相觑,弃舟下船,为首的大内监作揖道劳累,苏子美认出此人是御前内监衍文袁,悄声提醒众人,众人还礼不迭,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得知皇帝听闻忆之回京的消息,特派那衍文袁来埠头接她入宫面圣。众人皆不敢有二话,忆之忙随衍文袁入宫。富良弼与欧阳绪留下打点俗务。
乃至大内正门宣德楼,衍文袁扶忆之下马,忆之不觉望门,只见玉门金钉朱漆,壁皆砖石兼甃,镌镂龙凤飞云之状,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悉用朱红杈子。
她并不是没有入过大内,只是惯常只走掖门,从未走过正门,又兼此番西夏一行,不觉另眼相看,西夏崛起之迅猛,势不可挡,但到底略显浮躁,不比正统的皇城有灼见不凡之底蕴。
忆之又上轿辇,一路过左长庆门,左银台门,宣右门,常见禁卫,时刻提警,足足走了半日,才至崇政殿。但见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偌大的宫殿禁卫森严,宫人屏气敛息,只有几人走路时窸窸窣窣的衣裳响声。
又至殿内,衍文袁引忆之入大殿,二人走了一射之地,衍文袁又朝前一摆手,留守在原地,忆之只得独自上前,但见不远处天香影里,丹墀之上,一团影子猫着腰,从侧边含烟素纱垂幔中走出,竟是当今天子赵臻。
忆之忙行九拜大礼,礼毕仍是伏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却听天子道:“你……就是晏大官人的姑娘?”
忆之垂着头,朗声应答。
又听一阵衣裳响动,黄金殿上至尊至贵之人说道:“你与朕想象的不一样。”
忆之不觉呆了半日,不知该如何作答。
天子又道:“朕以为,你当有倾国倾城的绝色之姿。”
忆之忍不出,噗嗤笑了出来,忙又摁了下去,屏息敛气不敢造次,又听他说道:“抬起头来吧。”
忆之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却见他已在御叽上坐下,双手拄着下颌,推挤着脸颊上的两团嫩肉。他又说道:“你只比我大几天,我却就要叫你一声皇姐。”说着嗟叹了一声,又朝忆之招了招手,说道:“上来吧,不必拘礼。”
忆之只得谢恩,她虽然站起了身却并不敢踏上丹墀。
赵臻蹙眉道:“我听钟世衡回禀时,你可是个无畏的人,既都回到家中了,怎么反而变得畏畏缩缩?”
忆之呆了半日,说道:“回禀圣上,这儿是皇宫,是容不得忆之造次的地方。”
赵臻蓦然变了声调,说道:“朕已册封你为公主,你是朕的皇姐,这儿就是你的家。”
忆之不觉发怔。
赵臻道:“朕会下旨,让晏大官人葬入皇陵,配享太庙。封晏夫人为一等国夫人,封你为尚仪局司籍兼任司宾,自由出入三馆一阁,国宴协理,并赐你宫院一座,往后就长住在宫中,伴在朕的身边。”
忆之一时呆望着赵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赵臻笑道:“怎么,高兴地连谢恩都忘了?”
忆之又呆了半日,这才叩谢圣恩,须臾,又笑道:“忆之实在是受宠若惊,想着又何德何能,能得如此殊荣。”
赵臻陷入了缄默,半日才说道:“你对朕,有大用。”他顿了一顿,才说道:“历经此事,朕才知道,朕的天下并不强盛,满朝文武,有一多半都是只会空口白话的花架子,满口兵书策论,当真打起仗来,能派用的,寥寥无几。”
他长叹了一声,说道:“刘屏的女儿字字珠玑,骂我骂地极对啊!”
忆之不觉赧然。
赵臻道:“你知道这一年,朝廷支出了多少军需吗,只陕西一带已高达三千三百六十三万贯,是平年的三倍。边戍的百姓备受战火荼毒,还要支付倍增的各种税赋。”
他继续说道:“旁的不论,当指三川口,好水川,定远寨这三场最大规模的战役,近乎全军覆没,那都是我大宋铁骨铮铮的好将士……可他们也是他们爹娘的好孩子,妻子的好丈夫,孩子的好父亲……就这般,说没就没了……”
他满眼悲戚,恸了半日,蓦然瞳光一聚,射向忆之,对她道:“眼下,不仅是辽国,连吐蕃也蠢蠢欲动。皇姐,不能再打下去了。”
忆之的身子微微晃动,须臾,定了定神,笑道:“嗯,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