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重逢白豹城(2 / 2)

清明院 墨清闲o白羊 2184 字 2020-04-30

忆之这才发现,原来土壤中早已埋下霹雳炮,又有埋伏好的数十架七梢砲,射出火石弹投向西夏大军,所到之处迸石飞沙,将人炸地四分五裂。她不知其详,顿时惊愕不已。

元皞朝苏奴尔高喊退兵之际,苏努尔正呆望着忆之,他听着喝声,陡然回过神来,急忙调转马头,指挥残余骑兵,步兵后退,炮车,盾兵列阵反击。

元皞想要拉着忆之一同离开,忆之擎住手臂,持着不动,两眼望着他,一时思绪混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元皞微微发颤,满眼不可置信,问道:“你还活着?你为何还活着?”

忆之呆了半日,顺势骑驴下坡,说道:“我也不知道,一位不出世的得道高僧救了我,总之就是活下来了……前些日子我去看他,却听闻他被你囚禁了起来。”

元皞怔了一怔,想到了在枯井里哀嚎的肥和尚忘诵,愈发闷住了。

又听一声爆破震天动地。

元皞按着忆之伏倒,沙石飞溅,元皞又拉拽忆之,说道:“快先离开这处。”

忆之夺手道:“除非西夏与大宋议和。”她顿了一顿,说道:“否则你我就是敌人。”

元皞手指着战场,叱责道:“那你为何又要救我!若不是你,我早死在这黄土地里!也就了了你们宋人一桩心事。”

忆之想到,我没想救你啊……却一时,眼望着元皞,又心生庆幸。她呆望了他半日,想到不过一二月没见,他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愈发野性粗犷之态,不觉引发深思,又在须臾晃了晃头,回过神来,说道:“因为我蠢……不仅蠢还自以为是。”

她这一番话,听在元皞耳中,理解成了另一番深意,他笑道:“有意思。”又一面退步,一面说道:“好,我明白了。”说罢,上了鞍,深深望了忆之一眼,策马回至战场,带领西夏大军撤退。

此战虽未能歼灭元皞,却重创了元皞的亲卫军,宋军大获全胜,纷纷欢欣鼓舞。

忆之将长发挽起,上鞍归回白豹城,一路飞奔进城,只见横尸枕籍,有党项人的,也有宋人的。

麦提亚早已等候在门洞内,接应她进去见韩玉祁。

忆之见韩玉祁端坐在高位上,分明不是刚才那副溃败的模样,料想皆是装模作样,为引夏军入瓮之举,不觉怒火中烧。

韩玉祁一眼认出忆之,登时双目发亮,起身来迎,忆之气冲冲走了过去,迎面怒捶了他左胸一记,呵斥道:“以身诱敌,为了杀嵬名元皞,你倒是无畏地很呐!”

韩玉祁与元皞正面而战,五内俱伤,又猛捱了忆之一记拳头,霎时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咳嗽,直咳地目肿筋浮,搜肝挖肺,面红发乱。

忆之一惊,又连忙去扶他。她一眼瞥见他身边的石杰,更觉火上浇油,又朝他骂道:“你既就在他身边,他干傻事,你为何不劝?”

石杰见了忆之,正是浑身微颤,热泪盈眶之际,先是见忆之捶了韩玉祁一拳,又转来骂自己,其形之彪悍,全然无汴京家宅中娇柔仕女的模样,一时没了主意,支支吾吾道:“我哪里没劝,他是什么秉性,你难道不知,他若下了决心,谁的话肯听?”

忆之还要再说,一时被韩玉祁握着手臂,只听他说道:“白豹城一战,我们斩杀夏军首领七人、士兵二百五十馀人,其余兵力攻破党项族帐四十一处,烧毁城周二十公里内的庄稼,收缴牲畜七千馀头。

而后一战,又伏击了嵬名元皞的亲卫军,起码是他损伤了近半的兵力!西夏军也不过如此,我们能赢,我们一定能赢!”

又握紧了忆之的手臂,说道:“从今往后,你再不必委屈求全!”又与石杰对望了一眼,笃定道:“我们有能力护你!”

忆之见麦提亚朝自己点头,便猜到她一直在向二人回报自己的消息,一时又羞又愧,脸上热辣辣的刺痛。当听到二人言辞凿凿要保护自己时,不觉又是感动又是感激,霎时红了眼眶,满腹情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过了半日,蓦然想到,说道:“快回延州吧,父……”她红着眼眶,顿了一顿,说道:“我听闻,晏大官人他病重垂危……”

韩玉祁与石杰陡然一惊,霎时圆睁起双眼,三人急忙动身,日夜兼程又往延州赶去。

乃至延州,忆之换上小子的布衣,跟在韩玉祁与石杰身后,去晏纾暂居住所。

延州乃至附近的大小官员听闻了消息,纷纷赶来,小小的院落里迎来送往了一波又一波的官吏,偶尔能见到一二曾有一面之缘的大人,忆之埋着头,往石杰与韩玉祁身后躲着,不敢张扬。

晏纾的堂屋里站着两翼医官,有长有少,围着一位老太丞,他说一句,众人附和一句。忆之不觉愈发心焦,再入寝室,范忠彦左边床边的杌子上,范春仁立在下首,还有几位从未见过的大人。

众人见了韩玉祁与石杰,连忙招呼。

忆之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只能留在廊檐下听候。忽然一眼看见了范夫人与宛娘,二人正在张罗茶水点心等一应待客之事,遂更往人群后面缩,将脸垂地低一些。

捱到亥时,人儿四散,只剩下几个值夜的,石杰才找了个借口,把忆之喊入屋中。

忆之一眼看见榻上的晏纾,霎时淌下两行热泪,连唤了几声爹爹,晏纾才微微睁开眼,他望着忆之认了半日,眼皮嘴唇微微有动意。忆之欲说话,话儿团在喉头,唯有哽咽的份,又不住落泪。

石杰红着眼眶不忍直视,遂侧过了脸去。

韩玉祁陪着忆之,对晏纾讲述白豹城一战如何大捷,却见他两眼飘离,仅凭一口气儿吊着的模样,不觉犹如万箭攒心,哽咽了一声,又说道:“夫子,忆之即回来了,就不必再走,您放心,她就是我们的亲妹妹,我们定当珍重她,保护她,好好照顾她!”

晏纾的指头微微颤了颤,三人不解他的意思,只都凑到跟前去。

晏纾轻轻呜咽了一声,三人愈发不解,晏纾的双唇又动了动,忆之忙止住哭泣,凑前去听,静心听了半日,只辨析出是个灰字。

忆之不解,问道:“父亲这到底是何意,女儿不明白……”

晏纾两眼望着忆之,手掌微微发颤,忆之忙握住他的手,只觉摸到了一截枯木。

适逢范忠彦又往屋中来探望,忆之忙起身要避,范忠彦止道:“午后我就认出你了,只是没说罢了,你父亲也就这两日的功夫,外头的事我自会张罗,你们只管在跟前守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