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计破金明寨(2 / 2)

清明院 墨清闲o白羊 3084 字 2020-04-30

元皞笑道:“那不一定。”他又顿了一顿,说道:“况且,我不放你,你哪儿也去不了。”

忆之道:“他若全力救我,你就得放我回家。我是宋人,你是西夏人,两国战事不停,你我永远都是敌人。”元皞无话,他与忆之双目对峙了一阵,绕过她下了望台,又到大堂,在李世兵的高位上坐下,眼看战果。

青天微微透出鱼肚白,枝头的雀儿吱吱喳喳地叫着。

章元正在扫视战火洗礼后的金明寨,忆之朝他走了过去,与他并肩,一道扫视四周,问道:“看样子,你也通过了他的考验。”

章元嗟叹了一声,说道:“那又如何,他仍然不肯把兵权交给我。”

忆之垂目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若坚定不移,必能收获硕果。”

章元不觉望了忆之一眼,须臾,又去协助元皞,检阅金明寨官中的账簿,清点财物。

西夏军扑灭了余火,官妓女眷们狼狈不堪,娇怯怯哭成一团。

苏努尔与一个孩子卯上了劲,孩子越怕他,他越要做凶恶的脸谱吓唬他,孩子的祖母紧紧抱着他,也唬地浑身打颤。

忆之走了过去,蹲下身,对孩子道:“昨日是冬除日对吗?”

苏努尔不悦地射了她一眼,那孩子噙着泪花,眼望着忆之,点了点头。

忆之接着说道:“你们的冬除日是怎么过的吗?”

孩子怯怯道:“要,要守岁,大人都去睡觉了,就没人管我们,可以尽情地围着火盆吃甜食,耍铜钱,通宵达旦。”

忆之笑道:“你知道汴京的孩童是怎么过冬除日的吗?”

孩子摇了摇头。

忆之道:“汴京城的每逢冬除,便会从皇宫里浩浩荡荡闯出一群‘恶鬼’。”

那孩子听了惊畏不已。

忆之笑道:“不过那些‘恶鬼’,都是御林军和教坊司的艺人装扮的,他们或带着骇人的面具,或化着五彩的脸谱,身穿戏服,手里拿着兵器和彩旗,有的扮判官,有的扮阎罗,有的扮钟馗,有的扮小鬼,总之五彩缤纷,犹如群魔乱舞。他们有鸣锣开道,绕城而行,挨家挨户地敲门,你若不开,他们便群起砸门。大人们都在睡觉,只有小孩负责看门,你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吗?”

那孩子亮着双眸,全神望着忆之。

苏努尔好奇,问道:“他们怎么办?”

忆之从旁边的瓮里抓了一小把铜钱,洒向苏努尔,又笑着对孩子道:“这叫‘驱祟’,也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苏努尔不妨,被铜钱洒了一身,一时怒上心头,抬手要打忆之,却听那孩子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了,这些人都是扮鬼闹冬除!”

忆之道:“是呀,因为他们生地足够凶狠,都不需要扮相,你是不是被他们吓着了?”

孩子笑得更欢,说道:“我才不怕!”

苏努尔怒目圆睁,握住忆之的手臂将她往元皞那处拖拽。

忆之不妨,被连拖带拽走了一路,又被丢在了元皞脚边,只听苏努尔道:“为什么这个宋国女人可以四处走动?方才你也听见看见了吧,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咽下这口气,你说说看,我该不该教训她!”

元皞正在吃酒,说道:“跟章元清点财物去。”

苏努尔不服,还要说话。

元皞又蹙眉摆了摆头,苏努尔无法,只能瞪了忆之一眼,悻悻走开。

忆之揉着手臂,坐了起来。

元皞吃了一口酒,说道:“我真不明白你非要守护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

忆之不语,只是眼望着露出笑容的孩童。

元皞道:“那孩子不知真情,告诉了别的孩子,那一群孩子信以为真,都拿铜钱去洒士卒,又叫嚣着我不怕你,你猜会如何。”

忆之望向元皞,说道:“你得怀柔善待这些百姓,暴政之下必出祸乱。”

元皞道:“他们都是羌族人,骨子里流淌的就是戎马精神,宋国的衣食养软了他们的意志,难道不该纠正?做我的子民,都是要拿着刀枪上战场的,断不能活在云梦泽里。”

忆之只得辩解道:“他们还小。”

元皞道:“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就什么都懂。”

忆之直瞪瞪瞅着元皞,不觉一股火儿在心头燃起,她抓一把尘土,又踟蹰了一番,不敢造次,只洒在了他的肩上。

元皞举起皮囊正要吃酒,不妨被洒了半身,蹙眉问道:“做什么?”

忆之没好气道:“‘驱祟’,一把不够,还要再洒一把。”

说着又抓起一把尘土,正要洒时,元皞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又凑到她的面前,说道:“别把我惹毛了,否则饶不了你。”说着,深望了她一眼,又坏笑着丢开了手。

忆之不觉气血翻涌,连忙两眼望向别处,强按下心思不表。

士卒押着李世兵,跪倒在元皞面前。

元皞高坐着,斜靠着凭几,屈起一条腿,脚跟踩在高椅上,右手搭着右膝盖,笑问道:“李将军,这打了败仗的滋味不好受吧。”

李世兵啐道:“呸,元皞小儿!爷爷不过一时大意,中了你的诡计,既然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休做这轻狂样,爷爷最见不得!”说着,又去大骂忆之,说道:“你这贱蹄子,哪里浪不成,通敌叛国,你可对得起你爹爹,又对得起皇恩!”满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元皞挑了挑眉,说道:“李将军是豪杰,能人所不能,自然不可等闲视之。”又对左右道:“先把他左耳给我割下来,嚎几嗓子听听,看看会不会同他那大儿子似地哭爹喊娘。”

忆之闻言一惊,连忙扭身握住了元皞的手臂,跪直了身子,仓皇摇头道:“不可不可,他已是战俘,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体面,断不能侮辱他,会引起众怒的!”

元皞看了忆之一眼。

章元听见动静,飞跑了过来,作揖:“兀卒,晏姑娘所言在理,兀卒此举倘若传入宋国,将被坐实了暴虐之名,对兀卒立国不利!自古有云创业容易,守业难。兀卒要为来日做打算!”

李世兵气地满面通红,大声喝骂唾沫乱喷,又断喝道:“尔等休在爷爷面前装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威逼利诱,只当爷爷不懂还是如何?爷爷可不用你这骚贱蹄子求情,既着了你元皞小儿的道,还有什么体面不体面,豁出了去,也不过是一死!”

忆之愁颦道:“你少说几句吧!”

元皞去摸忆之的手,忆之忙抽回手,他又笑了笑,两眼望着忆之,说道:“你听见没有,人家压根不领你的情,一口一个贱蹄子骂着,你难道不生气,我听着都生气。”说着,又朝李世兵看了过去,喊道:“把耳朵给我剐下来!”

苏努尔得令,拔出腰间佩戴的匕首向李世兵走去。

忆之望了远处朝这边看的孩童一眼,颤着音喊不要,却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李世兵的左耳已经被剐了下来,登时血肉模糊,苏努尔更将他的左耳抛到忆之身上,忆之陡然一惊,掩着唇往后跌坐,唬地寒毛卓竖,瑟瑟发抖,不觉腹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元皞咂嘴,先往朝忆之回望了一眼,怒射了苏努尔一眼。须臾,又对李世兵道:“李将军,我敬您是长辈,可给足了您面子啊,又是使臣又是重金厚礼。您倒是头一摆,傲气地很。彼时是否想到过,会有今个这样的下场?”

李世兵打着颤,狠狠道:“元皞小儿!”他因失血过多,唇儿渐渐没了血色,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爷爷我就是看不上你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你妄图立国,与宋、辽比肩?我呸!你且看,你会落个什么下场!”说罢,咯咯笑了起来。

元皞吃了一口酒,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对苏努尔道:“把另一只也剐下来。”说罢,特意望了忆之一眼,忆之惊望着元皞,不住地摇头。元皞直瞪瞪望着她,未置一词,倏忽,又看向苏努尔,见他站着没动,断喝道:“还不动手?”

苏努尔忙持刀将另一只耳朵也割了下来。

忆之不敢再看,唬地缩着身子,打着颤,噙着泪问道:“为什么啊……你这是为什么啊……”

元皞两眼深望着忆之,说道:“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愿意屈尊请和是给了你莫大的面子,倘若不从,便是与我为敌,他日落在我手里,绝不轻饶!”说着,摆了摆手,道:“押下去,关起来,派最好的郎中医治,让狱卒看紧看牢,他若死了,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