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战火燃起(2 / 2)

清明院 墨清闲o白羊 3061 字 2020-04-30

她又缄默了半日,对元皞说道:“你向宋国请降吧,保证永不再与宋国为敌,安心为陛下镇守边戍,陛下仁厚,满朝文臣也不愿意打仗,想必也不至于多加责难。”

元皞道:“明日,我会向宋上书请降。”

忆之问道:“当真?”

元皞道:“你就随使臣一道回去吧。”

忆之怔住了,她呆望了元皞半日,元皞笑着摩挲她的脸颊,又站起身离开。

忆之不觉心中空空荡荡,好像少了一样什么东西,她想到,回去……回去做什么呢……继续做那闺帷里待嫁的仕女,成日无所事事,吟诗作赋,逛街游耍?我已经没了名声,又失了贞洁,回去只会折损父亲的威严。恐怕外人不能容我,只能委屈院里几位哥哥将就接纳,他们必不会有二话,只是……当真非得如此吗?

如此想着,不觉朦胧睡下,乃至次日辰时,随元皞麾下年轻的大将嵬名守泉率十几名骑兵,一道出使金明寨,一行人沿着戈壁平川走了半日。又入山麓,途经河川,嵬名守泉让众人在河川旁歇息片刻,忆之下了马,踩着石头涌成的河岸,到河边取水。

她在皮囊里装满了水,在岸边的大石块上坐下,眼望汩汩流淌的河水出神。

嵬名守泉跟了上来,在另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说道:“将要回家了,姑娘高兴吗?”

忆之看了他一眼,讪笑道:“臊眉耷眼地回家,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嵬名守泉笑了一声,说道:“他很可恨吧?”

忆之不觉蹙眉。

嵬名守泉道:“他毒死了自己的母亲,杀了自己的妻子,还有仍在襁褓里的孩子,叔父,堂兄弟,一个都不能放过。这样心狠手辣的人,难道不可恨啊?”

忆之不解他的用意,只是不语。

嵬名守泉道:“嵬名山予是我的恩师,我自幼丧父,他就如同我的父亲一般无二。他死后,嵬名元皞数次试探我,不过我都侥幸过关。因为我知道你们中州人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忆之蓦然解了过来,惊道:“你并不打算送去请降书,你是打算投奔李世兵去?”

嵬名守泉笑着点头,说道:“待我们到达金明寨,嵬名元皞还会收到消息,他派去求和的使臣被扣押在了金明寨,宋廷并不接纳他的请降书。你猜他会如何?”

忆之心中一跳,说道:“你这是在挑起战争!”

嵬名守泉笑道:“我只希望他不得好死。”

忆之道:“你不怕我告诉别人?”

嵬名守泉笑道:“你告诉谁?即便你说了真相,送去了请降书,你们那小皇帝愿不愿意饶他还未可知,倘若不饶,你还会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届时,不仅是你,连你父兄都要受到牵连。要是我,我绝对不会说。”须臾,他又笑道:“嵬名元皞害你如此,你应该也是恨之入骨才对。”

忆之只觉心惊肉跳,说道:“倘若,他得知宋廷不纳他请降书,他会如何,他的兵力死伤了大半,又逃亡了大半,手中仅有五六万兵,他率十几万精兵都攻不破金明寨,眼下又能如何?”

嵬名守泉冷笑道:“谁还管他?”

众人再次启程,涉浅水而过,终于到达群山环绕的险要之地,金明寨。

角阙上守望的士卒曳满了弦蓄势待发,嵬名守泉高喊投降,其声响彻山谷。

李世兵得知有人自称自己为当朝参知政事晏纾失踪多月的独女,亲自接见,又取了画像辨认了许久,只觉面容憔悴,悒郁寡欢,毫无神采,勉强能够识别。

嵬名守泉滔滔不绝地道对李世兵的仰慕之情,渲染他与西夏军对战时驰骋战场,豪情万丈的英雄之色。

忆之见李世兵十分受用,不觉更加担忧,她望向嵬名守泉,心中想到,倘若是父亲,他会怎么做?他深知我被地下城所累,却又在得知我被西夏侦探掳走后,首先想到的是将有祸乱,即便我行踪不明,即便他急火攻心呕出一口鲜血,他也强撑着,入宫面圣,与陛下协商调配兵力,部署边防。

他一惯都是如此,先人后己,先国后家。我亦不会因他如此而责怪他。

若他明知嵬名元皞一心求和,遭人构陷,从而引起战乱,只怕还会叱责我知情不报。

如此想来,不觉心内腾起一股正气,忆之蓦然道:“李将军,此人的话不能信!我并非他所救,他乃嵬名元皞派来求和的使臣,因个人恩怨,故意窝藏不说。”

李世兵喝令,众士卒霎时执戈相向。

嵬名守泉因被收缴了武器,只能赤手空拳戒备,他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个女人是嵬名元皞的女人,她苦苦哀求我,说受嵬名元皞迫害,只想回家,我才带她离开。如今看来,她心思深细,今日若陷害我得逞,明日就能里应外合,助嵬名元皞攻入金明寨,她的话才不能信!”

一时,也有长戈从四面八方而来指向忆之。

忆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将他在河川旁说的话如此这般,重复了一遍,又说道:“李将军不信,大可搜他的身,必能找出嵬名元皞亲笔所写的请降书!将军,倘若中了此人奸计,引来两国不必要的交战,白白折损兵力,边戍百姓受战火牵连不说,若使恩怨纠葛更深,其祸害之深远不可言喻!”

李世兵命人搜身,嵬名守泉高举双手任人搜拣,过了半日无果,一时,众人皆疑心忆之。

忆之不觉蹙眉,思忖道:“他一定是丢了……可见早有防范。”

嵬名守泉冷笑道:“你血口翻张,污蔑我隐瞒嵬名元皞求和实情,没有证据。可我说你是嵬名元皞的女人,人证比比皆是,你与西夏军营中一名指挥使起了口角,嵬名元皞为你斩杀他,并将他头颅高挂角阙,随意找来一名西夏投诚的士卒都能作证!劳烦将军将人搜罗来,看看究竟何人在撒谎!”

忆之道:“我父生于太宗朝,一路过州试、省试、十四岁以神童入殿试,得太宗赏识,赐同进士出身兼太子侍读,留馆阁读书深造。三十岁创立睢阳书院,门下学生桃李满天下,如今权贵当朝参知政事。我从小生长在汴京,备受皇恩,又为何要帮一个外州人攻打自己的母国!”

嵬名守泉道:“为何?我怎么知道为何?或许夏州的男人更能让你……”说着,又冷笑了一声,对李世兵说道:“她与嵬名元皞成日在营帐中厮混作乐,搅得全军不宁,夏军屡战屡败,我看有一多半的原因在她身上呢!”

忆之怒道:“你胡说什么!”

嵬名守泉道:“是不是胡说,找人一问便知!”

忆之圆瞪着眼,如鲠在喉。

李世兵静看二人争辩,忽听侦探来报,说嵬名元皞亲率大军,转身去攻打保安军。

嵬名守泉乜斜着眼,冷笑道:“你说他要求和,转眼又去攻打保安军,可见天也不忍我蒙冤呐!”

忆之忙对李世兵道:“是他,必定是他传了假消息,嵬名元皞以为宋廷不纳降书故而举兵攻打保安军,李将军,请给我一队骑兵,带我去阻止他。他会听我的,求求你了李将军!”

李世兵直瞪瞪瞅着忆之,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忆之恳求道:“李将军,嵬名元皞手里起码还有五、六万精兵,倘若激怒了他,再汇集其他兵力攻打保安军,后果不堪设想,李将军,您给我一队骑兵,就算我在撒谎,也不过是一队骑兵,倘若我说的话属实,挽救地可是成千上万的士卒!”

李世兵冷笑道:“你大可放心,保安军有狄殿直坐镇万无一失,莫说五六万精兵,即便是十万精兵,也不在眼里。”说着,又道:“来人,传几名西夏投诚的士卒来。”

忆之不觉摇头道:“李将军,生死关头,你为何在意我一个小女子?即便嵬名元皞连连战败,他到底是不能小觑的人物,眼下,平息外患才是要紧。难道那千万士卒的命不是命吗!”

李世兵冷笑道:“晏大姑娘不必忧虑,元皞小儿不过是出师未捷,咽不下这口气罢了。我们只需抵御,不必当面迎战。如今边境榷场尽数关闭,眼看寒冬将至,无粮食,无暖衣,又还能撑多久。”

忆之又问道:“那,那保安军安防如何。”

李世兵笑道:“保安军是更不需姑娘担忧。那保安军的巡检刘怀中是个不堪用的孬货,底下倒是有位奇兵,听闻那一位姓狄名庆,从前代兄受过,面上刺了字,押解进京,编入军队,原在拱圣营里。那晏大官人发觉汴京有西夏侦探,官家立即调派拱圣营充赴前线。也多亏了他,才保住了保安军。

如今他被擢拔为殿直,镇守保安军,以一挡百不在话下,他又为了掩盖刺字,每逢上场都要披头散发,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这西夏军一看见他,吓得腿肚子打颤,连连磕头直呼武煞星下凡!”

忆之听了,心中隐隐不安。

李世兵又高声道:“姑娘,你可不是什么平凡的小女子,你是当朝参知政事兼任枢密使晏纾晏大官人的女儿。”

忆之纳罕道:“父亲何时兼任枢密使了?”

李世兵道:“京都有传言,说晏大官人的独女并不是被西夏侦探掳走,而是淫奔而逃。若是查证你与嵬名元皞私通,只怕连你父亲也要被扣上养女不教,或是通敌叛国的罪名。”

忆之不觉寒毛卓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