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知道筠娘现在在学管家,笑着告诉她:“史妈妈是宫里的老妇,体面与旁人自是不同,连月钱都是双份,在你们府里一份,在太皇太后那还能领一份。”
筠娘听了,并不觉得这样的人会有好结果。
康氏又悄声提醒她:“有什么事尽量不要传进她的耳朵,她知道了那就代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知道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样的人王爷不会一直放任的,但是该防还是要防的。
筠娘郑重点头。
竹月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了主子面前,看了眼倚在床上与宝儿玩翻绳的魏侗一眼,低下身附耳回禀道:“荷夫人要走了。”
荷夫人几度寻死被婆子拦了下来,也因此耽搁了启程的日期,她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留下一天是一天,还是莲夫人看不过去,去她屋里,低声劝她:“别在下人面前闹腾了,给侗哥留些颜面!”
荷夫人浑身一震,慢慢消停下来,开始安静的收拾包袱。
王爷见莲夫人善解人意,当晚就去了莲夫人屋里,梅夫人听说气的不轻。
不管莲夫人是真心还是利用,都帮了大忙。
毕竟是亲生母亲,有可能这是最后一面了,筠娘带了魏侗去暗暗送行。
远处的荷夫人频频回望,婆子们怕耽搁了时辰不好交差,动手力道不轻不重地拉扯着荷夫人向外走。
由田氏抱在怀里的魏侗见了,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荷包,扭头问嫂嫂:“她身体不好,能让她带去吗?”
筠娘瞧着他,半晌没说话,
魏侗垂下了睫毛,手也无力地落了下来,藤黄的荷包滚落到了地上,沾染了一圈灰尘,露出里面一角碎银子。
筠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亲手蹲下身捡起来,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立刻吩咐甘露:“是三爷积攒的例银,送去给荷夫人。”
毕竟主仆一场,锦绣也偷着来送别,她帮着接过荷包,颤抖着抻开抽带,里面有银珠、有银块、有银锞子,一看就是零零散散攒下的。
之前三爷在荷夫人身边时的月例因子都用来给荷夫人抓药了,这些应该都是去世子妃那里攒的,零零碎碎加起来有二三十两,比她们夫人攒下的都多。处处可见三爷在世子妃身边过得好。
荷夫人看了猛地转头,颤抖着嘴唇看向远处面色虚弱的魏侗,看着看着,掩面哀哭,刚发出一声就抬手死死掩住唇,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魏侗没有再看,小声道:“嫂嫂我们回去吧!”
筠娘以为他会忍不住哭起来。
没有,他不仅没有哭,表现的也很安静平常,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被迫成长只会让人更心疼。
回去筠娘给了魏侗一个小锦袋,里面装了十几个各式的金锞子。
魏侗忽闪着大眼睛看向嫂嫂,好像在疑惑,你为什么不直接赏她,这样他自己的私房钱就能留下,嫂嫂也不用破费这些金锞子给他了。
筠娘笑着替他整了整衣襟:“你给的是你的心意,我给的是我的心意。这样大家心安!”
魏侗点头,抿嘴笑起来。这还是他出事后第一次笑,没存下心结就好。
筠娘松了口气。
今早回事厅散后,傅扬商量过宫嬷嬷,两人一同来向筠娘请示,将宝儿要到傅扬身边,教导一年,日后来往传话,也方便许多。
坐上轿辇的筠娘犹豫了片刻:“我在想想。”没有当时答应,等她晚上商量了世子爷再定。
过几日,等魏侗将养的能下床后,王爷抽空带着她们去了王府的库房,那里是王府的命脉所在,是王爷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六个库房,每库有四簿账册,分成旧存、新收、用过、实在,四柱清折。
银库藏的金子分成赤金和各种成色的金子估计达到数万两,银两更是堆积如山。
看守银库的都是王爷的亲兵,为了防止库银被盗,他们吃住都是在王府,极少能与家人见面,见面前也要进行严格的搜身。
六库藏的金银铜锡,珊瑚、玛瑙、琥珀、水晶、玉石、毛皮、绸缎、沉香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之后又去看了王府储物的阁楼,后楼上乌压压的堆着些围屏、桌椅、大小花灯之类,五彩熌灼,各有奇妙。
喜儿不由抬起手捂住胸口,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痛苦表情:“郡主您住过的绣楼怎么成这样了。
庆阳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住进去之前那里本来就是储物的,不是它们站了我的地方,是我之前占用了它们的地方。”
这话说出一种悲凉感,看郡主在王爷那里也很得宠,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宫嬷嬷悄声道:“内院女人当家,男人不会留意这些细节的。”
端亲王让管事妈妈将储物楼的钥匙交给世子妃。
那妈妈欲言又止,筠娘看出来了,笑着婉拒道:“臣媳愚笨,贵重物品繁多,还是妈妈先保管着妥当。”
端亲王没有说什么,带他们在府中几处景致极佳处转了转,这才让她们散了。
青檀在二进的倒座房养好了伤,来向世子妃谢恩。
与魏侗的东暖阁面对面居住,这几天发生的事她知道的不说一清二楚也知道个大概。
再一次感念自己当初遇到的是世子妃,若换做是旁人,她们一家就彻底完了。
青檀恭敬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泣不成声道:“多谢世子妃救命之恩!”
筠娘点了点头:“快起来,你的伤还不曾大好。”
一旁的庆阳看了她半晌,忽然开口道:“嫂嫂将青檀与了我吧,我那还缺个人。”
她搬来时筠娘就知道她那里缺人,怕庆阳以为自己是想插手她的房里事,或是安插人之类的,产生不愉快,一直也就没拨人过去。
青檀留在她这里有些惹眼,能在庆阳屋里更好,庆阳主动开口也是想帮忙,筠娘笑着同意了。
庆阳将青檀带回去,指了侍女,向青檀简短介绍:“这是喜儿!”又指了青檀,告诉喜儿:“她是青檀!”惜字如金,言简意赅。
喜儿愕然,郡主也太随意了,不过有了同伴比自己一个人服侍郡主的好。
喜儿很高兴,一整天都乐滋滋。
青檀看着她们主仆相处的轻松,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