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桁把秦小蝶放在竹席上,揭开一扇窗户往外窥视。
公孙书砚所使的武器乃是一支判官笔,但他使将开来,并不是一般判官笔的点穴路数。时而激越昂扬,招式中含着无穷剑意;时而宁静飘逸,仿佛在书写一篇古诗;有时身行展动,满场游走,像在跳动一支雄健的舞蹈。
这公孙书砚的武功,竟然将剑法、书法、舞蹈完美地融于一体,当真是匪夷所思。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夏珩惊异的,最令夏珩惊异的是公孙书砚对敌时所施展的书法武功,正是他当日拜师万花谷,师傅颜真卿让他临写的那篇《裴将军诗》;而他施展的剑法正是那篇书法中包含的剑意。这篇《裴将军诗》夏珩写过不下千遍,自然滚瓜烂熟,一看便知。但是当日他武学根基甚浅,跟随颜真卿习艺的时间又太短,是以这一路书法剑意领悟不多,而后仗着奇穴“十宣”之妙,学了百花拂穴手,这门技艺更是多有荒废。这时候看见这老者以师门绝艺与人对敌,记忆之门豁然洞开,一时间,对这门饱含剑意的书法竟然多有领悟。
至于那公孙书砚满场游走时施展的身法,夏珩虽从未见过,心里却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天底下以舞入武的,夏珩只见过七秀坊一派,但七秀坊的华美难言,叫人眼花缭乱,与这老者雄健姿态比起来,各擅胜场,并非一个风格。
雨月所使的剑法和当初溪月在战宝迦蓝所使的剑法是一个路子,与人相斗之时,双剑可脱手飞出,绕身急转,攻守之间浑然无迹。
二人斗到酣处,雨月卖个破绽,双剑飞出,伸掌往地上猛地一拍。夏珩看在眼里,知她故计重施,惊叫道:“小心地下。”
公孙书砚得他提醒,猛地向上一跃,凌空拔高两丈,形如飞鸟,稳稳落在一株青竹之上,将那株青柱压得微微弯曲。他立在尖梢,迎风摇摆,竟不落下。
一时间,竹枝轻颤,衣襟轻摆,配着他满头白发,好似随时都要凌空而去的仙人。
夏珩看得心旷神怡,忍不住大赞道:“好一招‘枝头立鹊’啊。”
公孙书砚立在竹梢之上,用力一压,那竹子猛地向下弯曲,快要弯到地面时,公孙书砚大喝一声:“剑气长江。”双脚一蹬,借着竹子反弹之力,人如离弦之箭,直向雨月射到。
人还未至,滔滔剑气早已席卷而来,好似长江春潮,气势磅礴,重重叠叠,意欲鲸吞天地。
雨月何曾见过这样的剑法?危急之中,她鼓动全身真力,猛地在地面一击,只听轰隆剧响,土地翻动,竟在身前掀起一道坚硬的土墙。
那滔天的剑意,也不知道有多少重,一道接着一道,层层叠叠,全都向那土墙射入。
一时之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夏珩纵然眼力再强,也看不清尘土中的情形。
剧烈的打斗声嘎然而至,那一片烟尘中,没有传来半点声响。
谁赢了呢?
夏珩摒住呼吸,焦急地看着场中。
终于,烟尘渐渐散去了,人影慢慢浮现出来了。
聚起的土墙已被剑气激得荡然无存,雨月摆出了一个用剑抵挡的姿势,但是手中只有剑柄,剑身不知去了何处。
公孙书砚手中的那一枝判官笔,已刺穿了雨月的喉咙。
那一招之威,穿透了坚硬的土堆,折断了坚韧的双剑,刺穿了红衣教圣女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