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冯效是在傍晚的时候,晚霞如织,倦鸟归巢。
已入了秋,小院里的秋菊开的正好,馥郁芬芳的菊香随着风吹了过来。
苏诗沁撑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院外的男人。
男人身着靛蓝长衫,面如冠玉,谦谦有礼,他对着她拱了拱手,说自己叫冯效,是冯芷仪的亲哥哥,宝鸢的表哥。
她长这么大从未有过这种心慌面热的时候。
她低着头不敢看男人,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去,只侧了身子让男人进了小院。
女儿情动,自是娇羞万分。
别看她一个女子千里迢迢从苏州来到京城告御状,这份胆识就连一般男子也做不到,可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跟前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后来她便留意打听了一下。
知道冯效跟宝鸢曾经有过婚约,但是早已取消了,宝鸢现在是睿亲王的人,而冯效则尚未婚配。
她性子直来直去,心中也藏不住事。
很快她喜欢冯效的事,小院里的姐妹们都知道了。
冯芷仪最爱帮着她,将她给冯效做的扇坠鞋袜一类送去了书院,可冯效只是淡淡的道了谢,并无特别的地方。
她便开始患得患失了起来。
最后一轮殿试前,她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庙宇给冯效祈福上香,保佑让他金榜题名。
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天。
放榜那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冯效蟾宫折桂,成了今科的状元郎。
冯效高中,她比任何人都高兴。
同样也是这日,冯效又来了小院去,却不是找她的,而是找宝鸢的。
她原也不想偷听别人说话的,可奈何心中好奇,她怎么能忍得住。
她躲在门口,见冯效诚惶诚恐的跟宝鸢表白心意。
她从未见过男人如此低声下气而又惶恐不安的样子,宝鸢的话说的很明白,末了男人如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的朝着巷口走去,背影孤寂。
宝鸢跟她说,“你跟着去瞧瞧吧”。
她便大着胆子跟着冯效一起去了酒楼,酒入愁肠愁更愁,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冯效,醉酒颓丧,郁郁寡欢。她心疼也生气,陪着他也喝了不少酒。
“冯效,你还是个男人吗?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若喜欢宝鸢便只管将这份喜欢珍藏在自己心里,又何必管她是不是喜欢你呢?”
这话像是在劝冯效,但更像是在劝自己。
冯效撑着醉眸,看向了脸颊泛红的苏诗沁。
“在我眼中你跟她们一样,都是我的妹妹。你年岁还小,尚未动过心,哪里懂这其中的滋味?”
借着酒劲,苏诗沁犯了错。
她想证明她年纪不小了,她也对人动过心,更知道个中的滋味。
她主动吻上了男人的唇。
那一夜,犹在云端,又如同在海上。
浮浮沉沉。
隔日,她醒来后,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穿好了衣裳,送了冯效回家。
又过了几日,京中便传遍了。
冯效跟忠肃侯府的沈玉珠定了亲。
听闻这个消息后,苏诗沁呆坐了一整天。是了,成了状元的冯效身份地位自是不可与往日相比,早就成了香饽饽,只怕争抢的还不止忠肃侯府一家呢。
先头她便听闻京中有榜下抢婿的习俗。
从清晨到日暮,直到屋子被黑暗所笼罩。
难道在冯效的心里,只要不是宝鸢,这世上任何其他的女子皆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吗?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好在父亲和母亲年后便进京了。
搬出小院后,她整日都闷在家中,为的就是尽量避免见到冯效,或是听到与他有关的消息。
昔日里活泼好动的女儿如今成了大家闺秀,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苏自荣和妻子自是担心不已,可问了好几次。
女儿要么就是哭,要么就是不说话。
弄的老两口忧心不已,可却无计可施。
后来月份大了,也就瞒不住了。
起初她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只有段时间总是恶心干呕,父母不放心给请了郎中,诊脉后这才知道是有了身孕了。
她可是云英未嫁的闺阁小姐,未婚先孕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苏自荣虽动了怒,可到底也舍不得对她这个女儿怎么样?花了钱封了郎中的口。而她则得了一个巴掌和几句重话。
自此后母亲总是哭个不停,隔三差五便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她咬紧了牙就是不说,父母也不敢逼的太狠,生怕她一时想不开会做了傻事,那段时间她的心情如坠谷底,望着外头院墙上停着的一对麻雀互相为对方梳理着羽毛都能哭上许久。
再后来,有消息传来说宝鸢死了,死于一场大火。
她的心情就更差了。
经常一天都吃不到一丁点东西,眼见着女儿被折腾的几乎要没个人形了,母亲打算带着她回苏州老家。
她也同意了。
离开也好,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兴许就好了呢。
临行前她听闻睿亲王疯了一样在找宝鸢,她便起了疑心,宝鸢性子沉静聪敏,不管她真的死了还是假死,她欠了她的人情有机会便还了吧。
她跟姜行舟说要落胎的人是她。
姜行舟不信,请了太医诊脉后才如遭雷击般离开了。
她既去了,自然也知道此事瞒不住冯效。
当夜冯效便去了她家,可却被父亲拿着扫帚给赶走了。
母亲又怕迟则有变,隔日便带着她离开了京城。
冯效在城外拦住了她的马车。
当她问出“你爱我吗”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看到了冯效的迟疑。
爱与不爱,一眼便可瞧出来,偏她不死心多问了一句。
回到苏州后,日子倒是松快了几分。
到底是自小长大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吃食,一切都那么好。
她也想通了,孩子是她的孩子,跟冯效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