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各心(1 / 2)

颇超信生平最恨别人说他与他母亲出生烟花,淫荡下贱,每每听到这些个不堪入耳的话,都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然而如今,这种一直隐藏在心底的自卑,已演变成无边的憎恨,他再不能容忍任何人来践踏他的尊严。

颇超信微微一凝,安然一笑:“管家莫要动怒,这负伤之人大动肝火,不仅不利于伤口愈合,还容易让有恢复势头的部位重新撕开。眼下这参汤看来是喝不成了,我先给你把药上了吧。”

云獒嗯了一声:“上药时动作轻点,仔细着弄疼我了,回头我叫人扒了你的皮。”

药粉稀稀疏疏的洒在那咸肉似的下肢,润进去的末儿,不仅有那松香、红花、儿茶、冰片,更有那饱含着诸多怨念的朱砂。

云獒房中的夜,涌动着嘈杂的杀机,而彼时崇明楼的夜,则暗藏着宁静的缅怀。黄铜烛台上的烛火一盏一盏的亮着,烛泪滴滴滑落于烛台上,映着小贾氏的牌位,如诉如泣。

檀香焚出淡淡香气,幽幽地弥漫了一室,香烟萦绕着念慈身旁,轻柔着抚平她灵魂的隐痛与愁思。

“姨妈,请原谅念慈不能再唤您为阿娘,也请原谅念慈时隔这么久,才给您上第一柱香。这些日子,我真的过得很艰难,我失去了你们,失去了幸福,失去了本心,更失去了自己。不过幸好老天并没有剥夺我所有,到底还是留了我一线生机,允许我背负着冯梁两家的血债,慢慢杀出一条能得到公理的血路。”

“今日是您与姨丈的四七,不知你们在下面可有与故人团圆,倘若你们有幸能够见到我的父母,还请向他们转告一声,他们的儿子冯则安没死,他现在重操冯家曾祖的旧业,成了个武艺高强,行侠仗义的侠客,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他,可是我通过别人的描述,就可想象出他那执剑天涯的英姿,是多么的潇洒!”

外头忽然起了风,窗棂被叩打的叮哐啷做响,念慈忧愁地垂下头,难过地道:“沙洲苦寒,也不知道鹭昀在那里能不能受得住流放之苦,衰草黄烟,举目无亲,想想就让我这个姐姐的觉得不寒而栗。姨妈,我向你保证,待我在没藏府稳定住了脚步,我便倾尽全力去寻找鹭昀,如我们姊妹再度重逢,我必当给予她最好的生活,允她最好的郎君。”

仙阙音嘴角挂起淡然的笑意,十分和善的样子:“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好比你厌云獒厌得牙痒痒,是因为他长期把你阿猫阿狗一般虐待。不过以后好了,他一死,你就能填位没藏府管家,往后这上上下下的仆人,都得听你差遣。颇超管家,还请你将来多多关照我们崇明楼了。”

颇超信怯怯地点了点:“那是自然,此事若成,梁孺人就也算是对我有提携之恩。我颇超信自当涌泉相报。”

仙阙音将朱砂揣进他怀里,笑吟吟道:“唉,瞧你唯唯诺诺的模样,都到吃饭的时候,竟还在这里帮人煎药,哪有半分颇超家公子该过的日子。前几日王妃给孺人端来一碗驴肉粥,说是你兄长亲自猎的野驴,这同是公子,人家在草原上拈弓搭箭,意气风发,而你却在给下人当下人,真是让我为你抱不平。”

颇超信深埋下头,语气暗含卑微:“唉,这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与我的生母出身低微。其实我能走到今天这份上,也都亏了王妃帮衬,若不是她把我弄到这的话,我早就被逼死在颇超家了。”

仙阙音抬了抬眼帘,徐徐道:“你这心眼可真够单纯的,这从火坑里挪到火架上,虽说那火是小点,可不也一样灼人吗?没藏家也有不少庄子别院,随便把你拨到哪个,也比待在本家给人呼来喝去的强呀。”

颇超信默了片刻,低低道:“或许……或许王妃在这里势单力薄,需要我帮衬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