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彤揣着洛云舒的状纸,默默地回到了沈府。
她有些不想回这个家。自打三年前,自己的两位哥哥双双殒命,这个家就不再称为家了。
老父沈伯良闻得噩耗,当即中风,从此卧床不起。母亲也大受打击,从此身体每况愈下,每日都需服药调理,可还是难见起色。
当年父亲已准备从神捕门统领的位子身退,依资历,暂时由门内大弟子戴子申接了副职。父亲本意是待正式请辞后,由大儿子沈元接手的,倒不是任人唯亲,而是自己儿子确有过人之处,论能力、武功均远在大师兄之上。
可后来因岷良城库银案,自己的两个宝贝疙瘩皆折戟边城,更使人郁闷的是,虽对外号称端了敌人巢穴,全歼贼匪,可十万两兵部寄存的库银全部丢失,未寻回一两。
沈伯良就此下台,还被王君贬了两级,倒是大师兄戴子申借机上位,从此坐稳了神捕门大统领的职位。
这次,她接了洛云舒的状纸,就是想借机再查岷良,现任府乘赵岳兼正是借清剿劫匪有功,升了官职。而当时的诸多疑点,现在想来仍是不解。可戴子申不知为何,对此竟少有过问,最后终是不了了之。
她想找父亲商量,可怕只是空欢喜一场,对于风烛残年的老人,希望是奢侈和残忍的事物,再难承受分毫。
躺在床上的父亲已经心如死灰,他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计算着自己不多的日子。尘世里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要不是舍不下老伴,还想多看闺女几眼,他或许早就走了。
算了,先不对家人讲吧。等我有了头绪再提也不迟。
当她推门而入,进入父亲房间的时候,老爷子正微眯着眼睛,斜靠在床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老头刚过六十,这把年纪的人,若是保养得好,说是五十也会有人信。可遭受打击的沈伯良却知道自己半截身子已入了土。花白的头发凌乱地垂落到了眼前,皱纹爬满了整脸。
听到有脚步声,沈伯良紧时睁开了双眼,他知道是自己的老闺女来了。若是别人,恐怕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闺女,今儿在太乐监怎么样?那些大人们没难为你吧?”
“怎么会?爹,我扶您坐高点儿。”沈秋彤边说边走近床榻,那双光润灵活的手,轻轻搀着父亲,折了折背后的靠枕,复又卧好。
“子伸都还好吧,唉!好久没来我这了。不过也好,我也不想他过来。被那帮言官看见了,没准还会编排他的不是呢。”
沈秋彤忙附和着应道,
“师兄才跟我提过,想来看您呢。我也是跟他这么说。”
沈秋彤转过身,她不想让父亲看出自己的异常,忙去桌上给父亲倒水。
“对了,爹。后面道回阳节前,我要忙上一段时间了,恐怕不能每天陪您唠唠了。”
沈伯良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可转瞬间就换了副神采,只乐呵呵地说道,
“那应该的。想当年你爹当统领的时候,就从不会让手下人闲着,哈。”
看父亲又咂味儿着旧日的时光,沈秋彤只淡淡笑了笑,那时的父亲精神矍铄,回阳节国宴上,永远笔直的站在王君身旁,小心守卫。他总是说,神捕门决不可扯入党争,只可忠于大王一人,才能永保无恙。
沈秋彤望着父亲的脸,更坚定了翻查岷良旧案的决心,不只是给自己的两位哥哥报仇,更是要洗刷父亲的不白之辱。
何玄晶躺在床上,心里很是嗔怪小师姐对洛云舒的态度。她有点后悔同意师父的安排,如果那时没答应,小师姐不在的话,该有多好。
花药心里同样憋屈,这小师妹简直彻底被洗脑了,洛云舒这纨绔子弟到底有什么好,只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到处招蜂引蝶,卖弄才艺。她更喜欢以前只懂舞刀弄枪的小师妹。练那些琴啊,舞啊,这小妮子越发在意调脂弄粉了。
她坐在桌前,偷眼看了看赖在床上的何玄晶。不得不承认,她精心打扮后的样子很是迷人,挺拔的胸脯,紧塑的腰身,修长的美腿,都是吸引男人的利器,可你不该对敌人如此迷恋啊,更何况是洛家的男人。
“师姐,下午我去太乐监练舞,就不麻烦你陪我了。反正你也不喜欢那些。”何玄晶怕花药生气,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花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虽面色平静,可何玄晶知道她有些不满,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嗯嗯,”何玄晶强忍住放飞的喜悦,努力装作镇定地应着。
眼看着快到了相约的时辰,何玄晶为该穿什么衣服范了愁。
那套霓虹羽裳?还是紫佩霞衣?要不还是选玲珑裖裙?自打榜上老夫人这条大粗腿,加上院总管的头衔,所得赏赐越来越多。哈,原来女孩子的衣服能做得这么漂亮。
花药受不了看她那轻浮陶醉的模!样,气呼呼出屋找人聊天去了。
何玄晶只觉得周身轻松,选好了华服,又从隔壁屋叫来月锦,给自己盘好云鬟,画好妆容。美美地往洛云舒房室奔去。
洛云舒哪想得何玄晶如此正妆盛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帮她拾起拖后的裙摆,往外门走去。
待二人在宫门外下了轿,洛云舒手持腰牌,领着何玄晶进了宫门。
何玄晶算是第二次来到此地,上次正是在这片校习场,要不是师父睿智,随身带着鹤辇,自己可能就被这些禁卫军们活捉于当场了。
洛云舒依然非常绅士地帮何玄晶提着裙摆,两人慢慢走在午后的广场上,日光之下,户外已不像上个月那般冻冷,春天的气息日渐浓厚。三两拨宫女不时从内城门处走过,想来也是去往太乐监练习歌舞的。
这些少女青春正盛,虽不敢大声说话,但依旧小声嘀咕、抿笑着,给这肃穆的王宫多少带来些生气。
“看,”洛云舒伸出手指,朝着太乐监方向说道,“就是那里了。”
何玄晶有些懊悔穿得如此正式了,特别是看着那些衣着轻便的宫女,只觉得自己又干了件傻事。不禁着脑地朝向洛云舒发泄着不满,
“先生,都怪你,也不跟我说清楚。害我穿得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