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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跟着120去医院的是汪明宇和集团办公室主任,传回集团的消息并不太好,黄礼林一直在抢救中。苏筱缓过来后,也去了医院,她一个人去的,没叫吴红玫陪。心里再惶恐,也得面对现实。

惴惴不安地走到手术室外,一眼就看到夏明。他倚着墙壁站着,怔怔然地看着“手术中”那三个字,一向从容不迫的表情消失了,目光中只有紧张和害怕。苏筱走到他旁边,他都没有发觉。

“夏明。”

他转眸看着她,先是蒙的,渐渐地眼神锐利起来,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苏筱不由自主地怵了一下。

他问:“怎么回事?”

“你舅舅来找我,说了一下800万的事情,要走的时候,突然发病了。”

“你跟他吵架了?”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夏明盯着她,似乎在判断话的真伪,然后他没有再问,扭头又看着手术室的大门。苏筱很想和他再说说话,但看出他兴致缺缺,站了一会儿,讪讪地终究张不开口,只得放弃,走到长椅边坐下。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因抢救及时,黄礼林没有生命危险,生命体征也平稳,不需要进icu观察。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把黄礼林送进单人病房后,汪明宇拍拍夏明的肩膀说:“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需要跟潘主任说就行了。”然后又交代办公室主任,“你留在医院,

有事随时跟我汇报。”

他是集团二把手,亲自送黄礼林到医院,又守到手术结束,已经很够意思了。夏明表达了感激之情,又亲自送他离开。办公室主任姓潘,是个中年男人,又勤快又八面玲珑,倒水、擦脸、取药、找护工,一个人干得飞起,苏筱完全插不进手。

夏明送完汪明宇回来,对苏筱说:“你也回去吧。”

“我……”

夏明疲倦地说:“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我舅舅醒了再说吧。”

“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夏明不说话,像是没听进去,也像是不相信。

“你不相信我吗?”

“我现在没有心情考虑这些。”夏明的目光落在黄礼林脸上,一副不想多话的表情。

苏筱有些受伤,心里很堵,眼睛发涩。徐知平、玛丽亚、何从容不相信她,她无所谓,但是夏明怎么可以不相信她呢?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呀,满腹的委屈,无人聆听,只能憋在肚子里。

“那你好好照顾黄总。”

她转身走出病房,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

苏筱走后,夏明又打发走办公室主任。

办公室主任一开始还以为他怕麻烦自己,再三表示不麻烦,后来听他说想跟舅舅单独待会儿,他顿时理解了,买好一切住院用的物品,这才走了。

关好病房的门,夏明垮了肩膀,走到病床前坐下,悲伤地看着黄礼林。他双眸紧闭,嘴巴还是歪的,灰扑扑的脸庞毫无生气,皮肤一下

子松弛了,耷拉在脸上,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一直以来,黄礼林都给他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以至于都忘记他已经年过五十了。夏明鼻子发酸,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的父亲是个爱钻研的学者,母亲是个爱工作的医生,都不是擅长过柴米油盐生活的人。吃饭的问题还好解决,毕竟大学和医院都有食堂。可生活不是只有吃饭一件事,小时候他经常被一个人留在家里,差点就得了抑郁症。是黄礼林放下工作陪着他,让他骑大马,带他去游乐园,陪他上兴趣班,带着他踢球,他才渐渐地开朗起来。

小升初,初升高,大学毕业,研究生毕业。他人生的重要时刻,父母未必在场,但黄礼林一定在。黄礼林只是他的舅舅,给他的却是父亲一般的陪伴与照顾。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才选择了保送同济大学的土木工程专业。当时他父亲特别不理解,说:“你的成绩选什么不行,金融、法律、哲学、医生都是很好的专业,工作体面,社会地位高。实在不行,搞学术研究也行呀,咱们家还从来没有出过工科的。”

陈年往事如同画卷一般在脑海里展开,夏明越想越难过,眼眶也红了。他明白黄礼林为什么这么反对他跟苏筱一起,因为他就像是精心栽培的大白菜,不能随随便便地让人拱了。虽然自己不认同黄礼林的观点,但没有办法责怪他

毕竟他的出发点是爱。苏筱说她没有跟黄礼林吵架,他不是不信,而是知道吵不吵架不重要,对黄礼林来说,苏筱的存在就是一根刺。

敲门声打断了夏明的思索,他扯过一张纸巾擦去眼泪,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平稳了情绪,这才叫了一声“进来”。进来的是天科的财务经理杜永波,他拎着公文包,神色慌张,看到黄礼林眼圈先红了:“黄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还是好好的……”

夏明举起食指到唇边嘘了一声,杜永波连忙将余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我舅舅没事,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担心。”

杜永波点点头,松了口气。

“有两件事要交给你,你马上回去处理。”

“什么事?”

“第一件事,我舅舅中风的消息不要传出去。”

杜永波面露为难之色:“有不少人已经从集团得到消息了,刚才都跑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等一下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舅舅已经醒了,没有什么大碍,还要叮嘱一下他们,不要往公司外面传,特别是分包商那里。”

杜永波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第二件事,把能收的款项尽量收回来,暂停与工程无关的管理类支出。”

杜永波怔了怔:“这……为什么?”

夏明叹口气道:“提前做个准备吧。希望用不上。”

杜永波隐隐明白他的担忧,再次点头。

“你现在就回去,赶紧处理,静悄悄的,不要动静太

大了。”见杜永波的眼睛一直看着黄礼林,夏明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舅舅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杜永波跟着黄礼林十几年了,感情深厚,深以为然地点着头:“黄总是好人,老天不会不长眼的。夏总,我回去了,有事你再联系我。”

夏明点点头。

杜永波刚走到门口,门被重重地推开,啪的一声撞在墙上。推门那个人三十出头,高大强壮,目光凶狠,留着寸头,脖子上文满了刺青,凶悍之气毕露。杜永波吓得后退一步。那人轻蔑地看他一眼,往旁边一闪,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原来他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脑袋锃亮如同灯泡,只在头顶覆着一小片头发。他四十多岁,膀大腰圆,后脖子堆着层层叠叠的肉,穿着价值不菲的黑色西服,一只毛茸茸的闪电貂在他肩膀上爬来爬去。医院禁止带宠物,也不知道他怎么带进来的。

杜永波有些吃惊:“崔哥,您怎么来了?”

被唤作崔哥的人根本没搭理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花脖子马仔紧随其后。

夏明上前两步,挡住他们的路:“你是我舅舅的朋友吧,谢谢你来探望他。我舅舅刚刚动过手术,伤口容易感染,所以还请您把您的宠物留在外面。”

“我家闪电很干净,天天洗澡,比你都干净。”

“再干净它也是动物,动物身上的菌群跟人类是不一样的,病人免疫力低,很容易

感染。”

崔哥脸色一沉说:“我要是不把它留在外面呢?”

杜永波在两人身后,满脸焦急地冲夏明使着眼色。夏明只作没看到,掏出手机说:“那我只能报警了。”

崔哥杀气腾腾地盯着夏明良久,见他丝毫不肯退让,冷笑一声说:“好,等一下你不要后悔。”将闪电貂交给花脖子马仔,“你去外面等我。”

马仔为了表示忠心,恶狠狠地瞪夏明一眼,抱着闪电貂走了出去。

夏明让开路,并做出请的手势。

崔哥倒背着双手,晃到病房前面,低着审视着黄礼林:“废了。”

夏明知道来者不善,也不生气,说:“我舅舅的情况并不严重,抢救及时,没有生命之忧,医生说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就能恢复。”

“就他这个样子,别说三个月,三年都好不了。”

“我母亲就是医生,我对这个病比你要了解。”

崔哥这才转过身来,正视着夏明,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你就是夏明吧,你舅舅跟我提过你,我姓崔,大家都叫我崔哥。前一阵子你舅舅在我这里借了一笔钱,也没多少,3000万,说是等银行贷款放下来就还我。”

“过桥贷款?”夏明看向杜永波,杜永波点了点头。

“没错。本来你们公司这笔贷款银行是说好的,下个月就发,但是黄胖子这样……”崔哥摇了摇头。

“我们公司在建五个项目,运营正常,负债率也在合理范围

内,银行没有理由更改主意。”

“那么多优质公司在等贷款,为什么银行要给你们呢?你觉得是运营情况和负债率吗?”崔哥嘿嘿两声,霸气侧漏地说,“是因为我,明白吗?是因为我。”

夏明看向杜永波,他又点了点头。

“什么条件能继续放贷?”

“你也配跟我谈条件。”崔哥切了一声,“一个小鸡仔,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为骨头很硬,我见多了,最后还不都是抱着我大腿哭。”

“那你说怎么办?”

“看在黄胖子的面子上,我给你三天时间,把钱还清。逾期不还……”崔哥瞅着夏明的手指,“我家闪电可喜欢啃手指头了。”

崔哥出了门,杜永波才敢大声喘气。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以前是黑社会的,现在开担保公司,说是倒卖贷款,其实就是放高利贷。黄总经常找他周转。”顿了顿,杜永波又低声补了一句,“这个人年轻时打架斗殴几进宫,现在说是洗手不干了,但是放高利贷没有干净的……”

“为什么这件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你没来之前,黄总经常找他借钱周转;后来你来了,咱们拿的都是优质项目,结算及时,就没怎么找过他了。这回咱们在群星广场压了太多资金,黄总没办法才又找到他。这3000万本来说好银行贷款下来还他的,那银行放贷和他是一伙的。”

“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钱?能不能凑够3

000万?”

“收收,应该可以。”

“赶紧把钱凑凑,先还他。”

“行,那我现在就回公司了。”

夏明点点头,摸出一支烟,刚含到嘴里,想到是在医院,只得作罢,又将烟塞回盒子里。他原本想一个人静静,把事情理一理,但是没多久,汪洋来了,风尘仆仆的,空着手,说是刚听到消息,直接从工地赶过来。

他走到床边,看着双眸紧闭的黄礼林,满心不是滋味。“到底怎么回事?”

“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汪洋犹豫了一会儿:“我听说跟苏筱有关,是不是真的?”

“可能吧,舅舅是去集团找她了。”

汪洋默了默:“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先看看集团什么态度吧。”这就是夏明想要理一理的地方,倘若没有苏筱,这件事太好处理了。但是掺杂着苏筱,他有些投鼠忌器。

“集团现在是什么态度?”

“汪明宇一直守到我舅舅手术结束才走,他的意思是一定会秉公处理,目前来看,还是积极的。”

汪洋松了口气:“那就好。”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掏出来扫了一眼,掐断,说:“是天正的老郑,他也很关心。其他两个也给我打过电话,只是他们都有事,来不了。不过大家都说了,需要我们出面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出面,给你舅舅讨个公道。所以,你想好怎么干了,跟我们通一声气就行了。”

“谢谢汪总。

汪洋坐了半个小时,走时天已经黑了。

办公室主任托护士找来的护工来了,夏明看黄礼林体征稳定,嘱咐了护工几句后,就去吃晚饭。草草地填完肚子,他在院子的树丛下坐着,一边抽烟一边想事。3000万、苏筱、天科的未来,长久以来的布局……想得脑袋都疼了,也没有理出一个万全之法。

走廊方向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听声音有些熟悉,他抬头看过去,原来是主治医生和赵显坤并肩走了过来。主治医生指了指黄礼林病房的楼层与方向,赵显坤与他握手,说了一句感谢的话,然后往黄礼林的病房走去。此时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但这自然难不倒赵显坤。有钱有权就有关系网,任何事情都可以网开一面。

夏明坐的地方没有灯光,所以赵显坤并没有发现他。等赵显坤进了住院大楼,夏明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往回走。病房里,赵显坤已经坐在床沿,神色伤感地凝视着熟睡中的黄礼林。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感慨地说:“真不敢相信,我脑海里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舅舅时的样子,他穿着喇叭裤和花衬衫,一张口滔滔不绝,从港台明星说到东北炸鱼,生龙活虎,没有他不知道的。”

黄礼林突然神情痛苦地摆动着脑袋,赵显坤伸手按着他的手,像是要给他力量一般,目光中含着浓浓的担忧。片刻,黄

礼林安静下来,呼吸渐趋平稳,赵显坤松了口气,缩回手。

“医生怎么说?”

“董事长不是已经见过主治医生了吗?”

赵显坤眯了眯眼睛,看着夏明。

夏明迎着他的视线,不避不闪。“刚才我就在楼下抽烟,董事长没有看到我,但我看到董事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