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几人也看得紧张冒汗,只顾不上擦,一直等到两人都安全上岸才反应过来,背后都湿了一片。
两人身上都湿湿的,因为刚才魏寅等人同时发力拽动绳索,浮冰不可避免受力碎裂,他们就很短暂地在冰水里泡了几息,倒没呛到水,连身上的袄子都只湿了外层。
自称赵八达的中年人刚上了岸,第一时间就跪下行大礼,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又带着点羞赧之意请他们帮忙用车将自家少爷送去医馆看病。
魏家众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合力将还在昏迷中的青衣少年送到骡车上。
青衣少年容貌清秀,大约十五六岁,还有点婴儿肥没褪去,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也能隐约看到两颊的一对浅浅梨涡,乍一看倒是个十分讨喜的少年人。
然而,此刻的他额头被缠了一圈褐色布条,隐约透出深色湿痕,还有零星几点干涸的血迹溅落在脸庞上、衣襟上,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魏渠有意将身上棉袄换给他,魏寅也声称自己火气旺不怕冷,要将棉袄脱下给赵八达,后者却死活不肯答应,只说自己不怕冷,不能让恩人受冻。
最后,还是王氏拍板,让魏寅这个全家最壮的小伙暂时牺牲一下,上了车就将他也塞进了车厢,以防真冻出什么好歹。
赵八达主动请缨要赶车,不过也被赶了进去取暖,只能隔着车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魏广仁、王氏说话。
因为年前要给全家人做新衣,前阵子李絮就拉着王氏往袁家布庄里跑了一回,刚好袁贞也在,还很粗神经地跟她们介绍了几种新到的好料子。虽然没推销成功,但李絮也涨了不少见识。
起码,她现在隐约能看出来,昏迷少年这身青衣虽然没多少花纹雕饰,却是上好的料子,大约不是云锦就是蜀锦。赵八达身上的褐衣看着挺朴素,却也不是普通人穿的麻布褐衣,而是次等绸缎,只要二三两银子一匹,当时袁家那位二少爷还推荐她买回去做新衣过年穿。
再看赵八达谈吐举止带着点斯文气,不像是普通的富户人家能养出来的,倒有点官宦之家的世仆的味道。
很明显,这对主仆八成出身良好,只是不知他们怎么能沦落到这么惨的地步,大户人家出门不都前呼后拥的吗?
果然,赵八达跟王氏自报来历时虽然没有报上自家主人官职姓名,却也直言相告。
我家少爷姓贺,家在通州,心性跳脱,生来就爱天下山水,立志有生之年要游遍天下。我们主仆二人已在外游历大半年,本想赶在年前回家团聚,不想路过宜兴时偶然听人提及,新平以南有条九曲河景致十分特别,我家少爷就转道来了此地赏景
见赵八达一脸无奈又宠溺的表情,李絮恍然大悟,又有些唏嘘地想,什么景不景的,果然没达到小康之前精神娱乐都不值一提,至少她来了这个时空后就再没想过玩了。穷家富路,这年头治安基建都差,出门旅游可比后世贵多了。
看来,这位贺少爷家世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不然怎么可能养出这么天真的稚子心性,在这个父母在不远游的年代为了旅游连年都不打算回家过。
王氏也听得眼角抽抽,这不就是村子后头一条弯弯曲曲的无名小河吗,什么时候连外地都有人认得了。
等等,你们该不会是为了赏景才掉进去的吧?
赵八达叹了口气,老实回答:这倒不是。一开始,少爷只带着我在河岸上走,说要选个最适合作画的地方,将九曲河的风光记在脑子里,回头画下来,再带回去给老爷夫人小姐们观赏,省得他们因此事责罚于他。
走到方才那里附近时,遇到个玩冰陀螺的半大孩子,我家少爷年岁也不大,从未玩过此物,心生好奇,便要上前攀谈。不料,那孩子却冷脸以对,还让我们滚。我家少爷性子软善,好奇心强,从未受过这般冷待,也不以为忤,摸了个玉扇坠要跟他换冰陀螺。
那孩子答应之后就领我们上冰面玩冰陀螺,谁知道,此子包藏祸心,竟趁我们不注意一把抢走少爷腰上挂的荷包,还恶狠狠推了我一把。当时我脚下一滑,就往旁边滚出去一段,偏偏就把那里的冰层压裂了。少爷冲过来救我,不知怎的膝盖一软也摔了,却是那孩子用弹弓打的。他上岸之后还笑着捡石头来砸我们,我没防备让他砸中了少爷额头,我家少爷向来体弱,当时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