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明悟了些什么的北凉王英姿更盛之前,身陷万人当中,纵然身后部下人马的数量越来越少,然而冲锋的锐劲却是还在提升,已经被送往中军包扎好伤势的徐冠雄看着犹如困兽之斗但威猛仍在的北凉王不禁咋舌赞道,如此英雄,若是仍为大明所用,放在战场,那便又是一位封狼居胥的人物了。
可惜心性不正。钱穆冷不丁的说了句。
是吗?徐冠雄未曾回首喃喃自语,看着北凉王略显落寞的身影道,只是个有梦想却实现不了的可怜人罢了,走,此战也该落下帷幕了。
北凉王不知道自己斩了多少人,胯下战马已然几近力竭,浑身被鲜血染红,那手中的长枪已然不复原形,精神疲乏,然而杀意怒意却是到了此战的最巅峰,一枪出手,将数个士卒钉死在地上,再无甲士的阻拦,北凉王成功突围。
马步骤然变缓,北凉王回头看了看只剩下最后十人不到的部队,手中的血色面具缓缓摘下,目光在一个个人身上缓缓看过,人人皆有伤势,然而面色却是异常坚定,毫无所惧。
就这么点人了,看来本王真的失败。北凉王神色颓然翻身下马解开了自己的狰狞面具,露出一张汗水淋漓,煞气浓烈之中又带着几分苦涩彷徨的面庞。
缓缓将面具放在地上,北凉王看向那几张熟悉的脸道,你们随本王做了这逆贼,事到如今,若是这般走了实在可惜,本王希望你们能够在北长城外,南大山下,去替我们多杀几个外族,为天下做点弥补。
你们莫要多说,本王的一意孤行已经葬送了太多弟兄,你们的支持本王很开心,但你们活下去便是本王对你们的最后一次恳求!北凉王如同老父看着几人道,本王太自私了,那就让本王自私到底,诸位,朱灵光拜托你们了!
北凉王对着几人重重一躬,良久之后方才起身朝着徐冠雄的部队大喊一声,徐冠雄,给老夫出来!
军列之中一阵转动,徐冠雄缓缓走出军阵,用了伤药后的伤势也好转了大半,缓步走到北凉王身前数丈之外,沉默许久后开口道,北凉王,现在投降,福王会替你说几句好话,还能够安享晚年
被人当猴子养在院子里看吗?北凉王剧烈地笑着,笑声狂迈地牵动了自己的伤口,鲜血涓涓地流出,北凉王无所察觉骂道,徐冠雄,老夫还没这么卑贱!
你们提着老夫的人头入京领赏,老夫只要你保证这些好儿郎能够免过此罪,谋反之罪,罪不在他人,只在老夫一人身上!北凉王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徐冠雄,徐冠雄,老夫不求你们给他们一个衣锦还乡,把他们放在边疆便是最好了,老夫往生只求过一个人,今日,便再添一人!
北凉王双膝猛地砸地,脑袋沉重的砸在了大地之上,声音不大,却是直叩人心。徐冠雄面色惊骇,心中泛起无限的悲怆,连忙夺声开口道,本将答应了!北凉王还请速速起身。
多谢!北凉王抬起头,不顾额头留下的鲜血,缓缓挺直自己的那条脊柱,虽是精疲力竭,伤势严重,然而那道伟岸身影,却是异常高大。
棠啊,本王来找你了,这片江山,终究没有开满海棠,本王,又失约了北凉王右臂慢慢抬高,似乎将这天地都握在了自己手中,下一刻,猛地朝自己额头拍下,力道之大,无人可拦,一声闷响之后,那道老而不衰的身躯缓缓落地,八方寂寥。
朱云华看着北凉王困兽之斗又自刎天地,却是对这个本该毫无好感的北凉王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感观,至少这份无我的气概,实在是让人有几分景仰。
马车上的老陈却是小小的叹了一口气,这方天地中,又少了一个还有那么点关系的人,雪,你在这天地留下的东西,是真的不多了。
徐冠雄沉默的将北凉王的尸首收好后,看着一脸死人样的宇文等人,正想着该如何安置这里以及军阵中被扣押的人手,北方的地平线却是浮现了一道白线,铿锵有力的马蹄声,纵使仍有十里地,仍然能够感受到那恍若脉搏跳动的澎湃。
有地方了。徐冠雄笑了笑,重新跨上马背单骑朝着那自北而来的白马义从驰骋而去,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柳华便率领人马停在徐冠雄身前,看着徐冠雄身上的伤势微微蹙眉道,与他打过了?
嗯,打过了,他走了。徐冠雄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柳华,老夫拜托你一件事,可能有点为难人,但老夫还是希望你能够答应下来,算是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柳华眯着眼并未先答应,而是让徐冠雄先说何事,听完之后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死的是你的人,你不介意,柳华自然不会多事,这些人都是翘楚,正好那边收了一队新兵蛋子,跟这些百战之士搭配在一起,想来会发生不错的反应。
重台,你带人将他们收编归队,收了兵器就好,以后都是弟兄。柳华让重台领了人带走宇文后,自己则与徐冠雄一道往朱云华的马车走去,那高山之处,老苏看后转身向王笑生道,此番事了,你也可以回去歇息歇息了,你的师父,自会给你再好好捋一捋此中情况。
不等王笑生多说,老苏脚下金色文字升起,一掐诀,身形便消失出现在朱云华边上看向灭心和尚喃喃道,大师,有劳你了。
阿弥陀佛,皆是因果。闭目养神片刻的灭心和尚睁开双眸,看向已经距离不到自己不过百丈的柳华,缓缓起身站在马车身前,柳施主,别来无恙?
好得很,就是你这秃驴怕是得有恙了。柳华翻身下马,气势汹汹的走到灭心和尚身前,一双冷峻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灭心和尚,而后者,古井不波,一如深幽的寒潭,一冰一火,一个照面似乎便撞出了巨大的冲击。
朱云华不解地看向老苏问道,苏先生,这位将军是何人,怎么会与大师有这般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