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半山,厮杀正酣。失血过多的方岩觉得越来越冷,意识也飘忽起来,方岩定了的神,未察觉意识深处有东西悄悄动了一下。
方大哥、方大哥
战场这么混乱嘈杂,怎么会听见何力的声音?肯定是幻听。方岩用力咬破舌尖,剧痛让脑子一下清醒过来,他心中暗叫如何,先杀了叠罗支!
是!黑信徒齐声呐喊,不顾一切的狂奔而来。方岩身体一滞,自己不过是下意识在心中默语,他们怎么会回应自己?
黑信徒放弃防守的同时,狼骑立即抓住机会痛下杀手,可他们很快发现普通的刀箭攻击只能给黑信徒造成一些轻伤,只要不是链枷巨斧等钝兵器,他们理都不理,加速前冲。陷入混战中的骑兵彼此冲撞拥挤,根本无法追逐那些黑豹般矫捷的家伙。
此时最后一抹阳光恰在此时隐去,黑信徒身上黑气融入开始变黑的周遭,更显诡异。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黑信徒的敏捷和防御又提升了!他们不是长生天的信徒吗?夜色怎么会让他们获得力量?
瞥见这一切的方岩心中暗急,别傻乎乎的硬冲啊,分出一小股人趁乱从侧方突袭啊!不用多,七八个人就行。
转念间七八个人闷不做声的窜出人群,直奔叠罗支而去!方岩忍住突如其来的晕眩,发生了什么?难道说他们能感应到自己的想法,听出自己的指挥?
等亲兵们注意到时这帮黑信徒已突进至五十步处,无论调头撤离或者纵马作战都已来不及了,他们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下马迎战。
方大哥下令攻击的肯定是突厥大官,何力的动作比想法要快,迎着两把狭长的弯刀冲了过来,手中黑刀跟对方对劈,铮铮铮铮连续数声。
满以为能让对方刀断人亡,可亲兵的刀居然完好无损?何力一愣,黑刀斩断的武器无数,这种狭长尖利的弯刀怎么会结实?不信邪的何力发了狠,泼风般数十刀砍了出去,一片金铁交鸣后弯刀依然如故。两个亲兵也诧异低头,只见冰冷锐利的刀锋没有一处缺口,细密的花纹闪着绸缎般的乌光。
其他黑信徒就没何力般轻松了,这种狭长弯刀削铁如泥,将黑信徒手中的铁鞭铁锏削成了一根根的树枝子,最让人发狂的是,这种狭长弯刀居然人手一把。这是大马士革刀,以乌兹钢百炼而成,每一把都价值千金。这次随叠罗支来圣山的亲兵其实都是颉利可汗的近卫,信任荣宠可见一斑。
这种锋利的大马士革刀哪怕蹭上一下就是臂残肢断,冲过来的黑信徒若非有着超常的敏捷怕是立即被格杀当场,如此一来他们突袭不得已慢了下来。
昏黄夜色中方岩正被十余名亲兵联手攻击,他巧妙的牵制面前几个人把更多亲兵挡在外面。大马士革刀太过锐利,一不小心就会误伤自己人,后面的亲兵投鼠忌器一时也冲不过来。
压力稍轻的方岩立时发现战场另一端的局势十万火急。叠罗支将自己和黑信徒拖在此处,其余兵力全力攻击韩世谔所部,越来越多的信徒和老兵倒地不起,狼骑已经逼近居中的韩世谔和奥云塔娜!三郎身上赫然插了几把刀,摇摇晃晃和几个浑身是血的老兵结阵护住韩世谔,犹自狂呼酣战。奥云塔娜早就扔掉鼓槌,不知哪里捡了把刀在比划着。老将军蛮横的将她护在身后,虚弱不堪的持朔迎敌,几乎每次挥击都要喷出一口鲜血
方岩用刀护住要害,不顾一切的冲向叠罗支,他完全不顾锋利的大马士革刀,每进一步必中数刀。亲兵惊奇的发现这个疯子身上充满惊人的斗志和杀气,似乎永远不会有疲惫与软弱,他们甚至感觉是在攻击一个包着血肉的钢铁人偶,刀锋只能留下伤口却不能形成伤害。
一个必然的意外发生了,横刀毫无预兆的断为两截!面对大马士革刀,精良的大唐制式横刀也经不住反复拼击,断裂是必然。亲兵见状呼啦一下涌了上来,大马士革刀的锋刃闪着嗜血的光。
黑信徒们似乎也感应到了方岩危险,向此处硬冲过来,上百人疯狂的挥击鞭锏等钝器猛砸猛打,势不可遏。
生死之间,方岩进入了最好的战斗状态,战意如火却没有热血上头,杀意充盈却能静观所有的情绪两把狭刀从左右同时刺到,他双手一抓,任由刀锋刺穿手掌继续前行,腾的抓住了两人的手一捏一拧。两个亲兵大惊,本能的发力拽刀,却一股大力拽得横飞起来,狠狠撞在一起。来不及发出惨叫,两个亲兵骨骼尽碎,软沓沓倒在了地上。
方岩大步前冲,眼中只有叠罗支。一名亲兵箭步上前,当头一刀斜斜劈下,方岩骤然加速撞进此人怀中,一头将对方连脑壳带头盔撞得稀烂。接着飞起一脚将一个亲兵踹的凌空砸如人群之中,又一拳击中一个亲兵胸膛,拳头透胸而出。
一把刀狠狠插入肩胛,又有一把刀刺入肋下,方岩好似对受伤全无感觉,把挡在面前的亲兵用最粗暴直接的攻击碾过,毫不减速的前冲,完全不顾来自两侧和后方的攻击,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脱力或失血,方岩有些恍惚,奇怪的是感觉敏锐依旧,敏锐到能觉察到周围人的心思。说心思其实不准确,是下意识要做什么。所谓训练就是把格斗技巧大量重复,固化成下意识的自然反应,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知晓下意识就等于预知对方的动作!
方岩用最后的力气发动了炽魂,空中闪现出一连串做着莫名其妙动作的残影,奇怪的是亲兵居然紧跟着残影挥刀劈砍,像是一起做戏一般。
叠罗支目瞪口呆的看着方岩冲到了面前,手中弯刀僵硬的挥了一下,毫无攻击力。方岩飞身落于叠罗支身后,抢过弯刀横于其咽喉处,如同方才对黑信徒默语一般在心中暗喝!
所有人立刻停止了动作,目光凝集处,一个浑身浴血的人与叠罗支情侣般共乘一骑,一柄弯刀寒光闪闪横在大特勤咽喉,是那个一刀逼退千百骑的唐人,是那个杀不死的疯子!退兵。方岩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局面还在我们手里,我一个换所有人的命,值了!叠罗支语气坚定但声音不大,只有战死的叠罗支,没有投降的叠罗支。
一面残破的隋字大旗之下,韩世谔一手撑朔,一手被三郎搀着才能站立。奥云塔娜满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其余还能站着的只有十余个老兵和二百余名信徒,这二百人被数倍的狼骑牢牢包围,只消一轮骑射就能全部收割。
眼前情景似乎对方岩毫无所动,慢慢在叠罗支耳边道,不,我不会杀你,只会斩断你双臂双腿,等你回到王庭后会在怜悯和厌恶的眼光中渡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