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凭月沉如何猜测,司遥都再也没有提起过那晚的事情,对他的态度仿佛没有变化,依旧是亲自教学一丝不苟,依旧让他住在自己隔壁,依旧出门随身都带着,现在甚至处理事务都带在身边。
楼中都传,说月沉便是司遥选定的下一任楼主。
月沉却能感受到其中巨大的差别。
她不在需要他亲自做早膳,也不在需要他磨着叫起床,甚至不用他帮着买酒,很少对他笑,授课也变得越发严格,尤其加塞了每日指导他运用饮月枕的课程,而且元宵节再也不会带着他。
可他什么都不敢问。
就算是现在这样,起码他还能够待在她身边,每天看着她,知道她安好,知道她无恙。她信守承诺,没有赶他走,或者她准备在他有足够的自保能力的时候,再让他走,无论是哪一种打算,他都该谢天谢地了,还能奢求什么呢?还敢奢求什么?
他开始变得寡言,于是大家说他成熟了,司遥只是点点头道“挺好”,然后他变得越发寡言;他开始帮着处理楼中事务,于是大家说他有大将风范,司遥也只是点头说“不错”,然后他变得越发忙碌。
他心中发苦,却屡屡看着她的背影沉默。
一个不敢说,一个拒绝听。
就只能僵持,无解。
爱着一个人,为了她的只言片语心甘情愿地改变,是卑微吗?
可他本就是她捡回来的,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如
果说有一天,她真的要嫁人,他又能如何?
三年之后,他十八岁,魔君突破结界直入天域,一时整个天启人心惶惶。
他自请去了洗灵山援助,司遥只让人回复同意,在他出发前,他都没有再见到司遥。
“师弟,你打算一直这样吗?”苏白善在途中问他。
“师兄……就这样吧,也挺好的。”月沉看着天边的月,“她怜惜众生,而我不过是被垂怜的其中一个。”他沉默良久,开口终究只是说了一句:“师兄,此事日后不要再提了。”
魔君突破结界,洗灵山中的魔物逃逸无数,前去援助的修士分为两拨,一拨负责组织逃逸的魔物祸乱人间,一拨负责修补结界。
七星楼擅长阵法,自然留在洗灵山修补结界重新加固封印。
可他们没人想到会从洗灵山中钻出那条存在于传说中的十大魔物之一——昆龙。
月沉将苏白善送出战斗圈,想让他帮着带一句遗言给到司遥,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七星楼收养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不过就是稍微多得到了司遥的一点关注,也没什么特别的,那就不要再给她造成困扰了。
这一战极为惨烈,参战的修士九死一伤。
月沉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只觉得身体一轻的时候,他浮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血肉模糊倒在一片乱石中,东方的晨光初起,司遥和齐玄将同样苦战了一夜的昆龙封印回了洗灵山,将
最后一块残缺的结界补全。
齐玄少主果然不一样,那样的天之骄子,那样的风流倜傥,确确实实是该被世人奉于神坛。
他就算努力一辈子,也比不过。
司遥当时穿着一身白衣,感应到他之后,居然扑过去,跪了下来,伸了手却不知道碰哪里,蓦地就掉了一滴泪,最后一边朝着他身体中输送灵力,一边叠起衣袖擦他的脸。
“月沉,你给我起来!”
月沉站在她身边,看她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样,心中微疼,“师父,对不起啊,这次听不了你的话了。这么多年,我这是第二次不听你的话,这次我也不是故意的,事不过三,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齐玄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司遥却终于像是被发现伤痛的孩子,嚎啕大哭。
接下来他脚下一重眼前一黑,便再也没有意识。
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守着他的依旧是苏白善,那一瞬间迸出的惊喜让月沉都觉得有些刺眼。
苏白善似是看出他眼中的灰败,喂他喝了水,说道:“你刚醒来,先好好养伤,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等你好一些,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