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慢慢笼罩而来,干冷的空气中,薄雾如一层轻纱将整个定阳包围在朦胧之色中。
突然,天边一声悠扬的钟声自宁国寺传出,给热闹的定阳带来一丝别样的悠远之感。
齐国风俗,在傍晚嫁娶,而这封后大典也承了这风俗。
皇宫内,此时早已忙成了一团,偌大的铜镜前,女子峨眉淡扫,唇若朱丹,脸颊上难得地施上了浓浓的脂粉。头上,一个凤舞九天的金冠,金色步摇斜插入飞天髻侧,额上点缀一硕大的玛瑙,满头的金色几乎晃花了宫女们的眼。
宝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地蹙起了眉头。看看这副样子,粉厚得几乎她一笑就要扑簌簌地往下掉,连她原来的本色都看不出了,简直就如一个装扮得隆重的戏子一般,看得她自己都厌烦。
不过,转瞬,女子便开怀地绽开了一抹讥讽的笑。是啊,今日是做他楚琀的皇后,这样看不出本来面目还好呢!
款款起身,女子对着与她梳妆的老嬷嬷点点头,“如此甚好,可以再把脸颊的胭脂涂厚一点吗?”
“这…”两个老嬷嬷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着宝儿不住点头。
今日她就是皇后娘娘了,她们谁还敢不遵从她的旨意?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好的,老奴遵命。”说着,两个老嬷嬷又在女子雪白的面颊上涂上了厚厚的胭脂。
女子看着铜镜里映出的影子,脸颊通红,肤色如涂上了厚厚的面粉一般雪白。看着镜子里化着滑稽而夸张妆容的脸,她不禁满意地眨眨眼。
好,就这样,看这幅丑陋的样子,楚琀还会不会喜欢!
宫女们利落地捧来了大红的喜服,先服侍着宝儿穿上金凤的抹胸长裙,在外面套上宽大的外袍。
宝儿随意地走动了几步,只觉累赘而沉重。
“这就是皇上精心准备的喜服?”女子“哧”地一声轻笑,展开阔袖左右摆了摆,满眼都是嘲讽的神色。
是的,这件喜服确实很华美,上面的金凤朝阳图是定阳绣功最好的五十名绣女历时一月不眠不休刺绣而成,可谓巧夺天工,天下无双。然而,这个尺码是根据一月前宝儿的身段量的,而自从大病后,宝儿的身子清减不少,此时的喜袍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玲珑娇小,素腰不盈一握。
“这确实却是皇上亲自过目的,只是没想到娘娘又清减了这许多…”一旁捧着托盘的宫女忙跪下身子,弱弱地回禀着。是啊,本来皇上那么上心的封后大典,却连最基本得礼服都未曾让皇后娘娘满意,这…可如何是好?
“不碍的,我有办法。”宝儿突然朝着跪下的宫女神秘地一眨眼,自顾自地脱下了外袍,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轻便的暗纹织花锦袍往身上一套。
“皇后娘娘,这恐怕不妥吧…”殿中一众宫女和嬷嬷们无不惊诧地看着面前淡青色袅娜云衫,看起来轻盈若蝶的女子,兀自瞪大了眼。
“这样我在套上喜服外袍,就不会显得太单薄了,你们说是吗?”宝儿灿烂一笑,霎时,厚厚的脂粉再也遮不住她满面满目的光彩,那样的美丽,瞬间晃花了众人的眼。
“呃…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刚才跪下替皇上开脱的宫女暗暗擦了一把汗,满眼兴奋之色地望着宝儿。幸好,皇后娘娘不责怪就好啊…不然,要是让皇上知道前几日她们都没有劝说好宝儿试一试喜服,不定要受到什么责罚呢。
“好了,走吧。”莫名地,在嬷嬷为宝儿盖上流苏盖头的那一刻,此时穿着华贵的女子却暗暗有些紧张。
是的,她很讨厌现在这副装扮,更不想去当什么皇后,然而,她害怕,一切并不如她所料,万一赵相没有再今天动手,万一,仟堇他们没有找到血芙蓉,那自己,是不是就真的成了另一个男子的妻,而那个男子…不是仟堇…
手狠狠地揪着裙间大红色得丝绦,刚才还满脸兴奋的女子在盖头下的阴影里的脸显出了惶恐和不安。
“皇后娘娘,吉时快到了,奴婢们侍奉着娘娘前去金銮殿。”众宫女齐齐跪下,给宝儿行了大礼,以额触地,满目虔诚,从此刻起,她们便奉她为齐国的皇后了,齐国地位最尊贵的女子。
宝儿从盖头下看着脚边众多黑压压的脑袋,不由暗暗地咬紧了自己殷红的下唇。
“免礼吧。”女子淡淡出声,任谁都没听到她掩在盖头下的一声轻叹,凄凉却无奈…
由两位宫女小心搀扶着,宝儿拖着长长的喜袍后摆,缓缓地沿着红毯一路行出了偏殿。殿外,十六人抬的凤辇静静候着,十六个身穿暗红色短袍的太监恭敬地跪在地上,给他们现在的皇后娘娘最虔诚的跪拜。
宝儿由宫女搀扶着蹋上红纱漫漫的凤辇,回首,轻轻揭开一角盖头,望着此时喜庆无比的寝殿。
那里,她生活了几月的时间,虽然大多数的日子都不开心,但是此时离开,还是有淡淡的惆怅。自此别后,永不再回了吧…
低沉的号角声随着被数十名宫侍簇拥着的凤辇缓缓地向金銮殿移动,那铺成着的大红色地毯在白玉的阶梯上显得尤为刺目。凤辇过处,号角声声,盘旋在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