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1957年时,我是初中109班学生。“反右”之初,《人民日报》说得很明白,号召全国知识分子都给党提意见,提建议,让社会主义建设得更好。
还给知识分子定下政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十六字方针。并声称承诺:“不抓辫子,不打棒子,不扣帽子。”
到了“反右”后期,却反了脸,说成是‘引蛇出洞’。一夜之间‘红脸’变成了‘黑脸’,说话不算数,成了全世界人都知道的证明。
1958年4月间的一天早上,突然在大操场列队紧急集合。当场全校十个右分子老师被捕了。九位老师是右分子,苏锡珍老师是‘历史反革分子’。在逮捕他时和右分子是区别对待的。
当时,九位老师面如土色,抖个不停,毕生中第一次秀才遇上兵。唯有覃甲昆老师镇定自若,面带笑容,全不当一回事。因为他解放前搞过地下革命,被国民党捉过,关过监牢。想不到解放后,他同样免不了牢狱之灾。
若干年后,覃老师有幸出狱。回博时,老婆为了与他划清界限,不接待他,他只好孤零零地住进了小旅社。我和王祥强知道,在夜里去拜访他,他心灰意冷对我们诉说了许多心里话。
从此,他回乡隐性埋名,让自己从此永远消失在大伙的视线之中。
我父亲王贞明病逝于柳江凤凰农机医院。到了八十年代,我当了爆竹厂长,有时间带了保卫科长去了柳江农场农机医院旧址。
在离医院不到一百米远起处,一列列的坟墓,伸展到了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每个墓之间相隔不到一米,墓碑是一块砖头。
我父亲墓碑上刻有“1961430黄贞明”字样。埋葬时,我母亲去了。黄是王的误笔。我母亲秦玮玑也是博中语文老师,她回来后,受不了这种重大的打击,大口大口的吐了血。
我母亲坚强地用瘦高的身体,毫不低头挑起养育六个子女的重担。这就是我们六个子女对她孝顺至加的重要原因之一。
右分子的墓碑无声,但我看出全部都是知识分子的名字,是老师、工程师、医师,全部死于非命。是饥饿,疾病和非人的待遇,才夺去了他们最宝贵生命。
我到了芒草萋萋的荒坟堆处,怎样寻找父亲的墓呢?数不清的墓堆,哪一堆才是我们的父亲沉睡之处呢?单凭我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
我找到了农场驻该处的小队,以每人十元的酬金,发动他们去帮忙寻找。结果还是老天保我找到了。
我让一对中年夫妇职工,去挖掘父亲的遗骨,给了五十元。相当于他们一个月的工资。
竟然料想不到的是,才挖了一尺多深,就挖出了尸骨。但尸骨已严重损坏,遗下的牙齿,细白密整洁,我就认出是我父亲的。棺材是床板钉就的,已腐烂了,遗下了钉子,我也捡了回来。
中年夫妇职工挖掘时,带来了雨伞,为父亲尸骨遮阳。挖起的骸骨就摆放在旁边的麻包面上,用我带去的绸布包了回来。无数的荒坟,只有另外一个右分子的遗骸移走。
当时我想,死亡右分子的子女,或者都还处在贫困之中,还无能力来办起这些后事。
可以想象,右分子的子女在农村是美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实际上是劣等公民。在政治上是受压迫,在经济上必定是受欺榨,他们的处景便可想而知的了。
我父亲王贞明一生正直,不吹,不赌,不嫖,少饮,是人之师表,正人君子一个。但不得善终;而坏人却能甚嚣尘上,得福得禄。
博中弟子,有蔡世雄者,他是右分子蔡前模儿子。持才清高,与贫下中农格格不入。文化革革期间,一绳索命。高甲潮即高甲球之弟,也宁为奴隶,不为奴才,后被枪杀。王琳孤高自傲,大队主任,队长,他都不放在眼里,故每有风吹草动,均是在被批斗的第一对象,而吃尽了苦头,始终不悔。
高福桂校长曾评论我父亲云:
“此君并无大错,只是不识时务而已。”
正是:
错划分子王贞明,爱生如子有威信;
含冤去世劳改场,临终身边无亲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君往下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