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1 / 2)

陆执信没信,她看不出来。

他听完宁窈的宣誓,淡笑了声,用血魄剑勾起地上那货的的衣领子,直接就给扔窗外了。

那人落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着醒过来,什么事都不记得,宁窈赶紧叫来小七和几个暗卫。

没人知道这人是怎么来的。

只好对他动用搜魂术,才知道这人的身份来历,连夜又悄悄把人送回去,顺便把这段记忆洗掉了。

陆执这边呢,她晚上发誓,白天又好声好气地哄着,还主动给暖手,但人家始终冷着张脸,脸上半点笑容都不肯施舍。

从前是温润冷淡,现在是冷,全方位的冷,只剩下冷……

宁窈被冷得多加了一件衣服,老觉得自己要被冻感冒了。

蜀罗镇,枫叶红遍天,秋意萧索。

她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也没多细究,唯一烦恼的是总也哄不好他,这几天他都没给小黑心莲浇水了……

谁知道第二天、第三天,半夜床上又再多出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公子,长相白净,涂脂抹粉熏死人——且个个都是出自风陵城的青楼。

宁窈扶额头痛:我这是捅了男娼馆的老窝了吗?

无辜jpg

偏偏只有她自己觉得无辜。

除了陆执,就连小七也认为这些小倌是宁窈找暗卫弄来的,对此颇为不满。

“殿下真是的,什么人都往房里带,怎么都不挑食的。”

宁窈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为此颇为郁闷,再待下去名声都要臭了,她决定即日启程。

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

谁料,翌日睡醒,蜀罗镇下起倾盆大雨,还伴有强烈的北风,街面上的商贩通通不开张,招牌就被刮下来好几个,烟罗江上所有船都停了,天气不转好就没法离开。

换言之,他们被变相地困在了这儿。

雨水瓢泼,没办法出门逛街觅食,宁窈连着好几晚没睡着,用过午膳就呼呼睡觉。

屋内熏着混合沉水乌木和甜梨的熏香,平和中带一丝少女清甜,雨声绵密地砸在青石板上,因着公主在睡觉,所有人都放慢了动作,连说话都压低声音。

酒足饭饱,雨声沙沙,天然是睡觉的好时候。

宁窈很快入睡,可并不安稳,耳边总有种怪异的声音在响,不是雨声更不是风声,窸窸窣窣的,这种轻微却持续的骚扰比起轰隆大响更加扰人。

“谁啊……吵死了……”宁窈咕哝着,掀开滞重的眼皮,稍微睁开条缝。

眼前一片昏暗,她看见垂下的秋香色纱帘,薄薄一层笼罩住床边,纱帘以外的世界朦胧模糊,却似乎有什么在那里轻轻蠕动。

“小七?”

空气里的沉默令人窒息,片刻后,宁窈睡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突然懵了,她成哑巴了?嗓子怎么发不出声音?

小七?小七……来人啊……你们的殿下哑巴了……

宁窈惊恐地睁大眼睛,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胸口发闷,如同赘着千斤巨石,雨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屏障,听起来呜呜咽咽,沉水香的气味莫名粘腻,间或夹杂着让人闻之欲呕的腥臭气。

有魔祟!

宁窈心里暗叫倒霉,她这是什么体质?走哪儿都招这些邪门歪道不说,偏还在这时候梦魇了,简直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危险在无声地接近。

那蠕动的身形慢慢爬到床边,稍微一动,浑身就发出咯咯的骨骼响动,听得人十分难受,那东西姿态扭曲,仿佛浑身是被人打断再拼接起来的,笨拙又诡异。

烛光微晃,放大了映在纱帘上的扭曲身影。

平白漏进来一阵风,卷开了那层不堪一击的屏障,那东西定定地站在床边,歪着脖子,黑黢黢的,脑袋上稀稀拉拉的头发挡在脸前,看不清什么样子,隐约只能瞧见一双死寂浑浊的招子。

滴——滴——滴——

宁窈视线向下,看见这东西破破烂烂的衣袍下,淅淅沥沥地滴出水,越滴越多,越多也就越臭,再看它那张大白脸,似乎也肿胀异常,像是在水里泡发了,还翻着死鱼眼的鱼头……

她心跳砰砰的,使足了力气,却连小指头都抬不起来,她在心里呼天唤地,喊阿爹阿娘小七姐姐,各路神仙菩萨……一点用没有。

于是宁窈又开始骂人,在心里讲粗口,把她听过的通通骂了一遍,还加上些创意性发挥……

还是不能动弹。

她有些绝望了,惆怅地感受了下微微起伏的小肚皮。

完了,这些天的酥皮鸭,还有甜乳酪都白吃了,辛辛苦苦长出来的肉肉,倒便宜了别人……

她悲从中来,有些伤心,就看见那东西伸出肿胀的手朝她头上抓来。

她心下巨骇,却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挨到她的头发,那东西浑浊的眼眸乍然一亮,张开嘴,黑洞洞的,熏得人脑仁直抽抽。

陆执!美人魔君!老大!快来救她呀!

心跳和雨声交织,忽然呲——地一声,溅起刺目的火光,登时将那东西整个弹开,咚一声砸在墙上。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满室阴暗,那东西捂着脑袋在地上就地一滚,喊声痛苦而沙哑,听在人耳朵里是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宁窈心说:我的佛祖菩萨老天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诶?我能说话了?”宁窈一骨碌坐起来,动手拍拍脸,两只腿直来直去蹬了几下,欢喜地笑出声来,“果然还是美人魔君好用……”

关键时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佛祖菩萨统统隐身,生死一瞬,只有陆执是最实用的。

小鬼也怕阎王吧,宁窈心想。

房门被推开,小七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端着甜滋滋的杏仁乳酪,她看见宁窈呆呆坐在床头,忙放下东西凑过来。

“殿下?”

宁窈浑身冷汗,额前黑发都被濡湿,她一把抓住小七:“有鬼!”

……

没有。

小七说,她从宁窈睡觉以后,就一直守在她的房门外,一步都没离开过,半个钟头前,她有些困,就进来到宁窈房里的软榻睡下。

她醒了没一会儿,就去楼下厨房端奶酪的功夫,不出一盏茶的时间。

小七轻轻用杏色绢布擦掉宁窈脸上的汗:“殿下梦魇了吧?下次睡觉别把手放胸前。”

宁窈看向小七站的位置,地上一滩水。

按说当下已是正道受损,魔气入侵,从她穿进书里那个时间点开始,人界各处的魔祟精怪纷纷开始做乱。

在这小镇上出现个把冤鬼倒也不稀奇。

宁窈坚信,就算下次再被这只鬼压床,只要在心中虔诚的念诵大魔头的姓名,一定能降妖除魔,万鬼退散。

可地上那滩水看着实在是膈应。

宁窈让小七处理干净了,再把自带的各种驱邪饰品戴了满头满身,就连床帘上都贴了几道符才觉得安心。

小七看着公主的怪异举动,忍了好一会儿才大胆提议:“殿下可是睡觉害怕?”

“干嘛,你要陪我睡吗?”宁窈的笑里三分调戏,三分凉薄,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殿下真讨厌!”小七羞红了脸,一跺脚,“我是说要不要请陆公子来陪殿下……”

这……算了吧。

虽然日子已经无聊到调戏小侍女,可宁窈也不想生活太刺激。

来蜀罗镇的这几天,宁窈十分懂事,让陆执单独住在一间上房,他俩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为了保护大魔头在外人眼中的清白,宁窈已经很努力了!

陆执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死亡警报也好几天没响过,那叫一个美滋滋。

唯一的烦恼是,陆执好几天没给她的小黑心莲浇水了。

不过宁窈想得开,她目前的死亡威胁最多就是来自于大魔头。

她不去主动招惹,就凭残血也能好好苟住。

要是自己找上门拜托浇水=随机触发大魔头雷点=生命值狂掉……

所以她好好待着不去找死就等于热爱生命!

多么完美,毫无破绽的推理!

“小七你不懂,正所谓距离产生美,有时候一个人不在身边,反而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明白吗?”

小七摇摇头,她不明白,她只觉得公主在死要面子活受罪。

都几天了,陆公子不来见公主,公主也倔着不去找他,反而总在夜里招来其他白面公子。

呵,要她说,那些欢场男子只会搔首弄姿,哪里比得过陆公子光风霁月,举手投足之间的仙人之姿?

也难怪公主招来了人,又看不上,还装模作样的把人送走。

唉。

拿自家口是心非,连追男人都不会的小公主真是没办法……

夜晚寂静。

宁窈独守空床,心里有一丝丝怨念。

她软硬兼施,想说服小侍女陪自己一起睡觉,可小七说了,她们身份有别,要进房间可以,只能站一晚,或者在宁窈床边趴一晚。

那她还能说什么?

就好气。

梆子声颇有节奏地敲了几声,在夜里听着煞是阴森。

宁窈刚被鬼吓到过,一闭眼好像就能看见那双黑洞洞的眼眶,散发着魔祟特有的腥臭的嘴。

啊!根本睡不着!

她扑腾着从床上一跃而起,悄悄走出房门,月色铺满青灰色石阶,她轻盈地跳到屋顶上。

宁窈又看见了陆执。

——她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

他独自端坐于屋顶上,一身薄如蝉翼的白衣飘然若仙,月色仿佛一层银纱披在他身上,他的发丝随着夜风拂动,美若画卷。

到底是有过几百年仙君的身份,他身上那股超凡脱俗之感好像浸到了骨子里,若是旁人见了,只怕会以为这是降临凡间的月下仙子,立时就要下跪向他朝拜。

可是宁窈只觉得小心脏被人捏住了。

她从房间里出来是为了躲女鬼!

为什么又让她见到男鬼!

他们之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然而以修行者的视力这点距离就像在眼前,宁窈看见陆执双眼自然地睁开,眸色无比平静,不……应该说是冰冷。

在那双眼中有无数细而密的血线来回游荡,就像显微镜下的微生物,分不清是从身体里爬出来的,还是后来附着在瞳仁表面的。

看起来跟第一天见到他昏迷时,身上那些游动又消失的东西一样。

可是它们看起来很奇怪,看起来像是要拼命钻进中心幽深的瞳仁,却又惧怕某种力量,只敢在边缘虎视眈眈的叫嚣。

宁窈看得头皮发麻。

陆执他又在修炼什么鬼邪术啊!

救命!他看过来了!他发现她了!

宁窈突然无比感恩辣鸡系统送给她的小道具,当脑海里开始警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逃离,拔腿就跑。

然而还是晚了。

试问一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小辣鸡,怎么跑得过大反派呢?

宁窈才刚跳起来就被捉住了。

“殿下好巧,我们又见面了。”陆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十足冰冷。

宁窈双肩拱起,脖子也缩着,好一副且怂且惜命的样子,她衣领子被人提溜着,男人身上强大的威压震得她无法动弹。

回过头,她冲他眨眨眼:“失眠了,出来赏月。”

“是吗,”他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这时候眼中的血线却已褪去,“今晚月色的确很美。”

宁窈浑身一凛。

她抬头看向天上。

月亮被云层遮住,漏出一角幽幽的光,沁凉袭人,仿佛是死神放置在天边的一只眼睛,用以窥见人间,处处都透着邪门古怪。

好像随时会闭上,然后再也不睁开。

她想起来,在府里小竹林撞见陆执修邪术的那晚,也是这样的月亮。

宁窈不懂天象,但她看过这本书。在原文里,月亮就是一个贯穿始终的线索。陆执堕魔,在世间大开杀戒的那天,月亮就变成了血红色。

就像她在双头魔怪的幻境里看见的一样。

她赶忙召唤系统:月亮跟陆执堕魔有关系吗?这月亮到底怎么回事?

机械音响起——

“经系统判断,相关剧情与宿主无关,对宿主的生命值不构成影响,无可奉告。”

这个该死的系统!

宁窈也是吓傻了,居然忘了这系统毫无用处,废柴程度和她穿越来之前……和之后都有的一比。

宁窈干脆转变策略,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眼中掩去所有恐惧:“反正你也睡不着,干脆我们坐下来一同赏月,对月把酒言欢。”

不对,现在没有酒。

搞错了,重来——

宁窈献宝似的从储物戒里倒出一袋瓜子,这可是卢家瓜子铺上午才新鲜炒制的,五香味,嘎嘣脆,颗颗饱,满,“我们对月嗑瓜子可好?”

陆执松开她,“殿下跟我嗑瓜子,那不就冷落了别人?”

“冷落谁?”

陆执轻笑了声,就着这个姿势捏住她的下巴,调转方向,宁窈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那个从树林中飞来的庞然大物,怎么那么像十五?

等他更近了些,宁窈看清了,这就是他!还有被他夹在腋下,明显已经昏死过去的男子,他身上那件十八禁风格的粉嫩衣衫特别醒目。

跟前几天晚上出现在她床上的不明生物是一个物种!

宁窈瞳孔地震。

总算找到元凶了,居然是他?

“深更半夜不睡觉,到处偷人,还敢把赃物扔到本公主床上栽赃陷害,太放肆了!”

宁窈鼓着脸,满是义愤填膺。

说完偷偷瞄陆执。

月亮不知何时被云层掩盖,投下阴影。他垂眸看着她,侧颜宛若冷漠无情的天神,眼角眉梢都写着“不信”。

宁窈反握住陆执的手,“走,不信咱们就一起下去当面对质!”

她最讨厌被冤枉了,这时拉住陆执,全是凭着大脑一腔热血。

刚走了没两步,冷风灌脑,她忽然醒过来,半边身子都差点麻了。

宁窈:我疯了?我在干嘛?我竟然拽住陆执就等于拽住了命运的咽喉!

脑瓜子嗡嗡的。

想要松开,却忽然被一股力道牵制着,后领子被提起,倏忽间就进入房间里。

连落地开门这个步骤都省了。

哇,这个瞬移厉害了……宁窈记得,在这本修真小说的世界观里,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瞬移,她还差得远呢。

不对……

太不对了……

宁窈一脸懵,看向陆执:“刚才是你带我下来的?”

是他主动的。

就连警报都没响过。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派淡然:“我也想看看殿下是怎么被陷害的。”

太奇怪了,宁窈在心里嘀咕。

可现在这不是重点。

就在她床边,十五那货憨头憨脑,将小白脸往她床上一扔,动作粗暴,转头就想跑。

然后就被宁窈拦住。

“好哇,原来是你。”她气坏了,难怪好几次都被砸醒,这也太不讲究了。

十五看见宁窈,吓得浑身一抖,“我……我……”

“你什么你?说吧,随便塞野男人到我床上是何居心?”宁窈只敢对十五凶巴巴,使劲儿欺负弱小,“我可没让你做这种事。”

十五抱着头蹲下来,好怕挨打的样子,口齿不清道:“小七……说,证明……有用才……留……”

小七说,证明自己有用才能留下来。

所以?这跟你偷人有半毛钱关系?

十五说:“殿下喜欢美……人,十五……找美人。”

宁窈头疼。

宁窈快炸了。

这个小七,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个七,一个十五,加起来就是二十二。

两个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