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硖石谷里有大火?不可能,雪天怎么会起火?”李尽忠猛地一拍座椅的扶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靠南的窗口,硖石谷的方向果然青烟缕缕红光滔天。
李尽忠来回走了两步,猛地一掌拍碎了身边的一张案子,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
雪天自然不会起火,既然有火,那就是人放的,人放火,不是为了烧东西,就是为了取暖,硖石谷一片雪地烧无可烧,那就只能是取暖。
一两个人取暖用不了多大的火,这么大的火,自然是给千万人取暖的。
孙万荣闻讯赶来,正遇上李尽忠猛地推门而出,孙万荣看见李尽忠,连忙上前行礼,“可汗,听说硖石谷,”
李尽忠一挥手打断了孙万荣的话,咬牙说:“带齐一万人,让兵士们带上工具,跟着我去硖石谷破冰墙,把弓箭手也全部带上。”
一万人黑压压地将硖石口的入口围了几层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火光还没熄灭,依旧冲天。明亮的火光照的这冰天雪地也红艳艳的。
武延基在冰雪中呆呆坐着,脸上手上,都是深浅不一的划痕,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硖石谷,这些将士,脑子里思绪纷乱,脑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乱过了。
硖石谷中的一块空地,堆着小山高的树木枯枝,神武军的将士们,有的已经在火边醒来,有的快要醒来,有的永远都不会醒来,有的可能还深埋在雪中没有挖出来。
醒来的那些将士们,有的已经扶着兵器勉强站了起来,大多都在雪地中或坐或躺,上万将士,歪歪斜斜地在地上排着,活人和死人堆在一起。
没有人有力气去哭泣去祭奠身边的战友,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曾经和死亡擦肩而过,可是这一次,绝不仅仅是后怕。
是无力。
提不起反抗的心,甚至没有再活下去的意志。
武延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得出来,这样一场灾祸以后,这些将士,也许以后都没有办法再上沙场了,其实很多人现在已经眼神涣散了。
明明有不少人活着,整个山谷里却是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静静地躺着,有的人是无法接受,有的人是没有力气。
冰墙的那边,传来了行军的动静,还有攀山,的声音,稀稀疏疏,树木的枝叶划过皮甲,靴子踏进雪地。
武延基猛地站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颓靡无力,几步走到火堆前,振声大喊:
“所有还活着的神武军将士,我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我不管你看见过多可怕的事情,现在,我命令你给我站起来,因为你们是神武军!”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却似乎激不起回声。
几乎没有人站起来,许多人听到神武军的时候都是身躯一震,支撑起上半身,随后又颓然滑倒。
武延基见状,咬着牙冷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刚才经历了什么,可你们还没死,你们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那里!”
说着,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面冰墙,或者说,那只巨大的冰鸟。
兵士们自从醒来后,就一直处于一个肉体和灵魂都极度虚弱的状态,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堵冰墙,即使注意到了,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好奇。
现在武延基一说,数千双眼睛都齐齐地盯向了那堵冰墙,可能是出自一个军人的直觉,那里有能让他们找回灵魂的东西。
武延基喘了两口气,接着说:“你们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从雪里出来的吧?你们还不知道那些雪最后去哪儿了吧?你们知不知道最后契丹人来清理战场屠杀你们的一千人死在了谁的手里?”
没有人说话,整个峡谷里依旧是一片寂静,只有火花的跳动,还有谷外一直不停的脚步声。
武延基手指开始微微地颤抖“又是谁变出这么一堵冰墙挡住契丹人的大军?你们以为是老天吗?是这个叫许清流的书生!你们现在是活下来了,可他呢?啊?他现在在那堵冰墙里面,他已经死了!”
声音在夜空里回荡着,越来越响。
三三两两地,开始有人站起身来,实在没力气的,也都扶着刀剑站了起来,看着武延基。
武延基根本不看他们,也不管冰墙那边的契丹人会不会听见,继续朗声说:
“他做了这件事情,他没有去想用他的命换你们的命值不值得,他只是觉得非如此不可,现在契丹人要来杀你们,你们死就死了,我不问你们能不能对得起神武军的名号,我就想问问你们,对不对得起这个为了你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拼尽全力杀敌,最后把自己封进冰墙的男人!你们对不对得起?说话!都特娘的给老子说话!”
说到后来,武延基的脸上已经被泪水溢满,原本清秀的面庞上现在满是坚毅和沧桑。
他每说一个字,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惊艳的一只冰鸟,惊艳而朦胧的。
那一股书生意气。
依旧没有人说话。
可是渐渐地,有更多的人站了起来。
尽管站立不稳,尽管手脚发颤,
最后,活着的全都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身后的冰墙传来凿击的声音,武延基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