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民跑了这些年出租,认识的村庄路段应该比她多。
”听说过,不过没去过。那庄都过河了,道儿可不好走了,谁都不爱跑那边,咋了?”他问。
”趁着妈在这儿有人看思语,明儿个你带我去一趟。”
”咋想起去那了?”郭立民记忆中那片他们两头都没亲戚。
苏梦影没回答,妈说话了:”去吧,不过时候别太长了。”
路越来越不好走,车子驶过河上破旧的大桥,在堤下行驶着。提坎上长满干枯的荒野,土路旁全是只种一季,收了棒子,残留在地里的棒秸竿子。他们一路打听,走过堤下一片片小树林,一块块庄稼地,见道就走。终于车拐绕着遇到一个正要回林子北边小村子的白胡子放羊老头,才知道再往里开就到了,墓地就在这林子的尽头。
通往墓地的路太窄了,全遍满了杂草,车子开不进去。郭立民皱眉看着这个地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很难过的样子。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放羊老头的话还响在耳边:”她的坟在最南边紧西头沟子边上,因为是横死的进不了坟地。到那儿你就看见了,这媳妇人挺好的,对家里婆婆公公小叔子那是没得说的,跟老爷们俩人也好。只是不爱说话,显得神神叼叼地…”
这里每个坟都填得很高很大,露着新土的痕迹,坟头上飘着白色挂钱显示着清明刚过。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角落处沟子边离墓地有段距离,一座孤零零的小坟堆,上面压着本应是粉红色的纸挂钱。几天前的一场小雨,那纸的颜色己经褪色了,只留下苍弱的惨粉色,皱巴巴的团在那里。
她围着坟转了一圈,是它吗?她呆呆地看着,真的会是她吗?
是她吗?显得那么孤独忧伤,躺在地上会不会着凉?那么小的地方会不会挤得难受?
她的泪顺着脸滴落在那捧新土上,嘴无力的张着,身子颤抖着,心里用力地喊着:”海燕,是你吗?我来看你来了,我看不见你。你呢?你还能看见我了吗?你还能知道我来了吗?你不想我吗?不想和我说说啥吗?咱们俩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为啥以这种形式让我来见你?这真的是你吗?我咋感觉不到你?”
她跌坐在那堆土前,痴痴地注视着它,却怎么也不能把它望透。
她从听到就开始怪自己,这些年她到底在忙些什么?都知道电话不尽兴,为什么不多看她几次?不去她的家瞅瞅?
她临喝下药水前得多挣扎,多需要身边有个人?
她没听妈的话给海燕买烧纸。她知道她不要,什么不需要,否则她不会这么亳无眷恋,了无牵挂的走。
“你真傻!你到底为了啥?你有啥不能告诉我的?让你想不开的?”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任她怎么埋怨她也听不到了。
也许是郭立民等得时间长了,开了音乐,歌声隐隐约约,断续传来”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名和利啊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爱与恨呐什么玩意…得意的笑,我得意地笑…”
每次在电话里她向海燕为委屈时她总告诉她“会好的,会过去的。”
”那为啥到你自儿个就过不去了呢?为啥不忍忍?为啥拿自己的命去较真呢?”
你咋不装糊涂点?到底遇见什么事了让你非得用死说个明白?
既然你认定他是你生命里唯一不可缺少完美的演员,何不继续你的固执尼?你是导演,你既然认定了一生中的角色非他不可,那你又何必在乎他曾扮演过什么角色?即使他演过性急的孙悟空,演过就不干就不干随时都想扔耙子回高老庄的猪八戒,甚至演过一直被妖精盯住还差点情迷女儿国的唐僧!
那又如何?你是导演,就可以做一个优秀的剪辑师,删剪那处些不好的,留下精彩美好的不行吗?实在不行你可以全部删除,重新来过。为啥非得用这种方式草草结束你的戏呢?!!!
她双手紧攥坟上的土,紧紧的,土渗入了指甲间。(未完待续)